?诗沉重地点点头,见韫姜神色阴沉,慌忙说:“姨母都是为我好的,我都知道。只是——”她涨红了脸,“玫玥是季家的人,还是我来管教吧。”
韫姜静静一笑:“算了,随你吧。你自己保重要紧,别的我也就不多管了。”多管闲事,是会惹人厌的,万一再出像宛陵那样的事——
韫姜暗暗打了个寒噤,兀自捧了茶吃,食之无味。
送走了?诗,韫姜对愈宁苦笑:“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啊?本来也不算是本宫的事。”
愈宁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这件事也说不好,还得看娘娘自己的决断了。毕竟,有时候您觉得是为旁人好,旁人不领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春风和煦,送来一阵阵花香,萦绕在鼻尖,比熏染的安神香还要让人心神宁静。韫姜定了定,才笑着说:“算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她不等愈宁回话,自顾自说起来:“今年东边花圃的花枯了好些,看着都不灵气了,你叫莳花局的再送些过来。”……
之后淑妃、徽予、太后三人商议了,果然定下了贺家。原本淑妃还想坚持季家,可是皇上以为不妥,太后也以为贺家更衬得上晋安的身份,终究是遂了淑妃的愿,定下了贺家。
虽说里头加了许多私心与博弈,可是不得不说,贺家公子确实能成为一个好驸马。贺家不算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家风却好,晋安嫁去能得到应有的敬重与礼待。再说贺家公子性子随和,像他母亲那样,是温厚的脾气,也能包容晋安的傲气。
来日封爵开府,一生不算多少荣华富贵,却也是极好的了。
可是晋安却看不透,无法理解。她觉得自己不该嫁得这样低,就算不是太师、宰相之子,怎么也该是三品之内大臣之子。
她却只嫁了个四品下官员的儿子,堂堂的嫡出大公主,嫁了一个朝堂上默默无闻的朝臣的儿子。她深深觉得这是天大的耻辱。
晋安本想去求情徽予收回旨意,画屏却死死拦住了她,哭道:“公主,皇上下了旨意,这是皇上赐下的恩典。您去反驳,不是驳了皇上对您的一片慈爱之心吗?再说,哪儿有女儿家干涉自己的婚事的,这不合规矩!”
晋安瞪大了血红的眼,抓住画屏的衣襟:“我的一辈子都要毁了!我堂堂一个嫡出的大公主,竟然嫁给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儿子,他还不过是二甲十名而已!等来日绥安她们嫁人,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她一挥手,桌边的一个甜白釉瓶砸倒在地,溅得粉碎。画屏抱住晋安的腿,哭得涕泗横流:“公主,这也是没法的了。贺家公子人品样貌都好,不比旁人差的!——也是没法,淑妃娘娘本来替你看了更好的人家,可是德妃娘娘暗中作梗,怎么都不肯,皇上才拒绝了淑妃娘娘的提议的!”
晋安要往前,却被画屏牵扯住,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哭嚎起来:“都不要我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是么——”淑妃听雪茹来报,懒懒地转了一把指上的戒指,“果然大闹了一场啊,画屏没说错话吧?”
“奴婢都说好了的,淑妃娘娘您是实心眼为晋安公主打算的,可惜德妃娘娘从中作梗呢。”雪茹恭顺地低着头,讥讽道,“娘娘对画屏那样关照,画屏心里也实打实地敬重您,就算奴婢不说,画屏也会劝着晋安公主的。”
淑妃颔首,温煦一笑,亲手为她戴上一只通体清透的玉镯:“你做事机灵,这是本宫嘉奖你的。来日跟着晋安公主出宫,还要好好办事,有的是你的好。”
雪茹感恩戴德地磕了头,提裙下去了。
“跟着那样一个主子,自然给点好就感激涕零了。”淑妃托腮,慵懒且优雅,“可惜我那样贤德的表姐,竟生出这种秉性的女儿来。嫡出的大公主怎么了?还不是没有一点脑子。嫁给贺家有什么不好,渡旭那个孩子品行样貌哪点配不上她?其实配了她这脾气,本宫还有些心疼呢。”
婵杏也不忿:“是啊,娘娘也不是没给晋安公主打算,是真的费了心的。晋安公主这样的脾气,就该嫁入这等人家,平稳幸福一生,岂不比嫁给别的好?高门显贵的儿子,大多也有自己的傲气,哪里忍得了她?凭着自家得皇上倚重,官位甚高,指不定还给她脸子看呢。倒是这样中规中矩的,才把晋安公主敬着、容着。”
“所以才说她蠢,有个好出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淑妃一撇嘴,原本的好意也快被晋安不识好歹的脾气磨光了,“她要是聪明,就该凭着皇上对表姐的歉疚,好好做小伏低,拿出一种可怜款儿来。才能博得皇上十足十的疼爱。结果她倒好,脾气比谁都烈,巴不得把嫡出公主的身份日日挂在嘴边,说的久了,皇上不止要厌弃她,还要厌弃她生母,真是愚蠢。”
“娘娘不是没劝过,还不是没用。”婵杏嫌恶地一噘嘴,“嫁出去了也好,省得连累娘娘。”
淑妃哼了口气:“记得叫湘芜偷偷带话给玫玥,季家的好亲事没了,可是德妃娘娘坏的。”
婵杏才要答应下,转念一想,为难道:“湘芜不是说,禧容华断了玫玥寄信出去的路子么?再说,禧容华似乎有些察觉了,玫玥被看得严,不大出来了。”
“那就让湘芜直接修书过去,把这情况也好好分说了。她们家的事,还得自家人出面才能解决。——玫玥不会说漏嘴吧?”淑妃抬眸。
“不会,湘芜那丫头,嘴皮子最灵,哄得玫玥‘死心塌地’的,怎么舍得把这个好姐妹供出来?就是供出来了,也不要紧,后路都备好了,娘娘放心。”婵杏阴笑一阵,大有把握。
“你多和湘芜走动些,把她的心攥劳了,否则临阵倒戈可不好。”淑妃随手将一碟子新鲜果子递给婵杏,“拿去给她吧,就说是本宫犒劳她的。再往她家里使点银子,多叫她姊妹几个同她母亲美言几句。”
“奴婢明白,湘芜对娘娘是忠心耿耿,愿意以死为报的。”婵杏屈膝行礼,笑吟吟地退了下去。
与慈宁宫阔别日久,韫姜走在寂静的殿内,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日薄西山的颓气。她也曾是濒死之人,她熟悉这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