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晚没说话,转身下了马车。
紫烟在外面候着,见到自家小姐,往马车中看了眼,见裴砚忱没阻拦,快速跟上姜映晚一道进了刑部牢房。
上次姜映晚过来时,时辰较早,被羁押的犯人还未到审问的时辰,牢狱中除了阴冷便是潮湿,血腥味较淡。
而今日,因刚审讯完的缘故,一从外面进来,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紫烟皱了皱眉,悄悄抓紧了姜映晚的袖摆。
容时箐的牢房还是在最里面。
这次他脸色比上次见时还要差,整张面容上苍白得厉害,身形也格外消瘦。
听到脚步声,隐忍着钻骨般疼痛的容时箐回头往后看了眼,当看到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纤细身影时,他立刻起身过来。
紫烟看了眼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容时箐,又看了眼自家主子,自作主张将昨日出去时买的一大堆金疮药隔着铁栏一一放在了牢房中。
她买的数量多,两只袖口中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会儿全掏出来放在地上,足足摆了一大片。
容时箐瞧见紫烟的动作,正要说不必再费这些心,他这条命留不住,从他进刑部牢狱的那天起,就没想过活着从这里离开。
死亡,才是等待他的宿命。
但话音还未出口,他靠近铁栏挪开目光看向姜映晚时,视线不经意瞥见她颈侧那个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容时箐垂于身侧的手掌陡然攥紧。
本就没多少血色的唇角被抿得更加泛白。
脑海中,几乎控制不住的浮现,当初他被人诬陷为二皇子的旧部,她为了救他,逼不得已求到裴砚忱面前,拼尽一切与裴砚忱做交易换他活着离开大牢的一幕。
容时箐心口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掐攥住。
那昭示着占有欲与独占性的印痕,就像寒光凛凛的锋利刀锋,将整颗心脏剜刺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眼底尽是晦涩的痛意,几乎灼烫般,迅速从那痕迹上离开,看向铁栏外面色苍白、他两辈子捧在心尖上、发誓要好好守护的女子。
恨意和面对命运无能为力的绝望,让他眼底染出血红,胸膛亦因情绪波动太大涌起干涩的咳意,他攥紧拳,生生忍着喉咙的血腥。
在她出声之前,强逼着自已,第一次对她冷言相对。
“姜姑娘再次过来,是想问上次没问完的问题吗?”
姜映晚正要开口的话音一滞。
不等她出声,就听他冷着声音说:
“无需姜姑娘再问我,那个问题,我还记得,上次时间匆忙,没来得及给你答案,今日我便仔细告诉你。”
“姜映晚,我确实早就知道你父母出事的内因与缘故,并且知晓的时间很早很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没有想过告诉你。”
“我确实骗了你,如果没有这次大皇子之案的彻查,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跟你说。”
“还有我们这么多年的过往——”
姜映晚目溢惊骇,她甚至来得及反应,就听他冷嘲着接着说:
“——如外界所传,是利用,也是亏欠与弥补,正如他们所说,你父亲是皇商,你是皇商之女,在那场皇子夺嫡的争斗中,你父亲站队的皇子,在夺嫡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助益。”
“所以我才接近你,接近你们姜家。”
牢房中静得鸦雀无声。
紫烟错愕怔愣在原地,手中最后一瓶金疮药没拿稳,“啪”的一声碎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在这阵诡异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容时箐心底疼得近乎痉挛。
身侧紧攥着的手掌用力到颤抖。
但他面上冷漠不变,抑着眼底深处的痛涩和悲凉,最后看她一眼,便强行迫使自已转过身,不再看她。
避开了她的视线,他脸上强撑着的冷漠刹那间支离破碎,手臂上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绷开,沾在冷湿的衣袖上,无声晕出大片暗红。
他强咽喉中上涌的血气,强行逼迫着自已亲手斩断她对他存有的最后一分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