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隆门启,山风呼啸,吹动衣襟,众人衣袖翻飞,仿佛羽化登仙。三千琉璃铺就的碧玉阶直通天际,消失在云端,这是北戎州独有的景象,西梁也未曾有过。文般若见此情景,放声长啸,墨旋亦胸怀激荡,唯有墨林抱着瑟瑟发抖的归去来兮,问:“天气真是冷,上面能提供热酒吗?”
狄江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邀请:“三位,请上山吧!”
说完,三人起步登山,宣隆门徐徐合拢,仿佛将外界的繁华世界隔离在外。
宁远凝视着那扇朱红的大门,目光停留在门上的金色铆钉,许久未能回神。狄江倾悄然离去,他独自伫立片刻,掏出锦囊,似乎做了个决定,然后迅速沿着山路奔下。
中原的第一抹春色,究竟是何时开始绽放的呢?
宁远心中无解,而提出这个问题的墨林,此刻正踏上朝见皇帝的漫漫长路。这条路遥不可及,三人步履不停,足足走了三天三夜。
行进中,三人并肩前行,交谈多由文般若发起。墨旋对墨林有所顾忌,故而不愿过多交谈,他深知与这位道士对话,只会让自己憋闷,得不到半点好处。
文般若感慨:“长乐仙宫本是陵阳的美景,只因紫宸国公的喜爱,才改建成了皇家宫殿。否则,陵阳这片官绅之地,定会增添更多的欢乐。”
墨林反问:“为何称为仙宫,难道是帝王自封的吗?”
“并非如此,据传这里曾有一位老神仙造访,原本也称作山宫。称呼如何并不重要,毕竟传说只是传说。”文般若解释道。
墨林静静看着他:“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传说中的神仙是什么样子?”
文般若回答:“世人皆如此说,但我未曾亲眼见过。传说中,他们应与两位道长无异。所谓的神仙,或许就是道士,毕竟在这大北戎国,道教如同中都府一样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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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林冷笑:“难怪这个国家的未来堪忧,你看我和师弟,像能成就大事的人吗?”
墨旋冷哼:“你竟敢轻视道尊,你说你的,别扯上我!”
墨林淡笑道:“不扯上你,那还真是有出息了。”
墨旋稍稍远离,不再理睬墨林。墨林毫不在意,继续与文般若交谈。周围雾气渐浓,薄雾缭绕,上方宫殿的轮廓隐约可见,宛如沉睡的巨佛。空气中弥漫着湿润,伴随着猿啼虎啸,突然一声尖锐的啸声划破天际,凄凉而悲壮,引得群声共鸣。三人登山途中,面面相觑,却并未停下脚步。
上方云雾中,一个黄门小吏惊恐地跑出,双手抱头,直冲下山!随后,一队士兵护送着几位老臣慌乱逃窜。墨林喜欢热闹,见到这一幕颇为兴奋,但眉宇间已略显忧虑。文般若心情烦躁,身形瞬间升入云端,片刻后如大鹏般归来,脸色苍白,如同遭遇了巨大的悲伤。
墨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般若沉重地说:“刚才,紫宸国公去世了!”
四小时前,在宣隆门外,夜已深沉。
宁远坐在崇光阁的二楼,独自倚栏品酒,夜幕降临,星辰闪烁,街头熙熙攘攘,市民们穿梭其中,笑声鼎沸,一片兴盛景象,丝毫未染忧郁气息。
宁远举杯询问:“小厮,你们那位武陵公子何在?我记得他已经离家十多日了,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呢?还有,为何楼下这般喧闹?”小厮摇头道:“二掌柜从不向我们透露,就连老爷也一无所知。至于这热闹,客人您真会开玩笑,陵阳城夜夜歌舞升平,哪里有什么稀罕之事?”
“难道不知边境正遭受苦难,人们被迫逃离家乡?”宁远侧目看他,小厮却笑容更深:“那是边陲的痛苦,不是陵阳人的痛苦,千里之外,与我们何干?”宁远听后惊讶不已:“我们都是北戎的子民,怎能如此漠不关心?”
小厮闻言轻笑:“我倒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活着就应该逍遥自在。”
宁远挥手让他退下,接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越喝心情越是动荡。突然,他起身向店主索要笔墨,握着笔在墙边站了许久,墨水吞咽了不少,笔杆也咬断了几根,却依旧未能写下一字,只好懊恼地回到座位继续饮酒,酒入愁肠,醉意更深。宁远眼神迷离,恍惚间,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来者一身书卷气,身形略显瘦削,年岁不小,但尚未老去,手中捧着半个破碎的砚台,上面还沾着鲜血,腰间插着一支细长的毛笔,笔尖上的墨汁虽未干涸,却已破损不堪,砚台上的血迹斑斑,洒满了他的衣衫,但他毫不在意。宁远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突然心头一震,酒醒了几分,脸上流露出莫名的激动!
“你是梅岭的状元郎?”他惊讶地问。
那人微笑着点头,正是那天在金墉城骑驴的梅岭状元,也是三天前在兰陵山路浴血奋战的温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