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一场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混战后,阿柒带着满脸的伤气喘吁吁靠着天桥下的柱子向态度恳切握手言和的小弟彪子讲自己不算长但却经历异常丰富的人生。
彪子眼青嘴斜带着深深的敬佩之情看着阿柒说,“你今年才十四岁,可你这故事也太精彩了。刚出生妈妈就大出血死了,七岁发现自己的爸爸和自己的家教老师偷情,一怒之下跑出来,你爸爸为了追你被车撞死,然后你就被自己唯一的亲人四叔送到了福利院,家产被你四叔侵占。
到了十四岁又因为你和其他小朋友发生争斗,一直对你很好的院长为了保护你被那个小孩一刀捅死,你就从福利院跑出来流浪,然后遇见我,为了在这天桥下挣得一席之地见天和我打架。阿柒,你也太传奇了,不敢相信你今年才十四岁。”
被叫阿柒的姑娘身形瘦弱,肤色白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带着红血丝,不算高挺的鼻梁显得有些秀气,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正流着血却一点都不在意,一张小脸看不出属于瓜子脸还是属于圆脸,有点方。
一头乌黑短发,因为打架的缘故沾上了很多泥土,个子不高,估计就一米五左右,浑身散发着无所畏惧的冷漠痞气,连给别人讲自己悲惨的身世时脸上还带着与己无关的冷笑。
“哼,这就叫传奇啊?我今年十四岁,等我十六岁了我就可以继承我爸的财产了,到那时我一定要我那个四叔好看,那时才是我传奇的开始。”
彪子也算是这天桥一霸,凭借着自己身形高大壮实,为人又仗义,在这一带很是受其他流浪孩子的追捧,可是自从前几天遇见这个叫阿柒的女孩子后,他的威信就被践踏了。
他刚开始觉得对方是个小女孩不守这地方的规矩就不守,也愿意在晚上给她留一个睡觉的地方,可谁知这个丫头得寸进尺,连白天乞讨要钱的地方也要占领,这下他就不能不出声了。
本来想好好谈谈,谁知这丫头还是个硬茬,不开口就直接动手,他们之间打了好几次架,越打越狠,越打他越怕,本身他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所以刚才结束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打架后,他就服软认输了,在所有人的举手表决下阿柒成为这天桥下的大姐,他沦为老二,不过他是心服口服的,尤其听了她刚才讲的身世更服了。
彪子看着阿柒脸上的狠厉之色,本想说出口的命硬克人之类的话也就咽回肚子里了。
阿柒一直靠着冰凉的柱子,低头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异常出神的沉默了会说,“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谁和我在一起谁就倒霉。
刚出生我就把我妈克死了,七年后把我爸克死了。
后来我被送到福利院,可那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既害怕我又恨我,觉得我脾气怪,爱发火,爱打其他小朋友,只有院长妈妈对我好,她每次对我说话都是笑着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不光对我好,对其他小朋友也好,她给其他人讲故事,唱歌,却从来没有给我讲过,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院长妈妈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捅死的,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也会难过!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可是福利院里面那些人,他们是真的希望我死,他们连和我待在一起都不愿意……所以我就逃出来了,反正那里面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出来还能自由些。”
彪子以为阿柒哭了,低头看她的眼睛时,发现她眼里却并没有任何泪光,反而带着一抹冷笑,她一直都挺爱笑的,不过并不是开怀大笑,也不是微笑,就是勾起一边的嘴角,冷冷的笑,好像对什么都不屑一切,藐视一切,俾倪众生。
“其实,你爱你的妈妈,你也爱你的爸爸,爱院长妈妈,你只是不说,你害怕说出来没人相信,没人理解,更怕没人接受你的爱…”
彪子话还没说完,阿柒突然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他咆哮道,“没有,我谁都不爱,在这世界上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会爱我的只有我自己,我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谁都不配我爱,我是死是活也和别人没有关系,哪怕我有一天死了,草席一卷往乱葬岗一扔,那也是我的命,我接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
彪子无奈的低下头,小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从此这片人都知道有一个亡命女的存在,所有人看见了都敬而远之。彪子站在阿柒的身后日子也好过了很多,他也会适时的劝住阿柒不要和别人动手,尽量多动嘴,但是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其他人有什么事也会和彪子先说,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也让彪子去和阿柒说,因为能让阿柒听话的人只有彪子。
直到有一天阿柒像往常一样将自己一天乞讨到的钱拿来给彪子时,却发现彪子斜斜躺在一处杂乱的垃圾堆旁边,脸色苍白,鼻子血流不止。
“彪子……”
阿柒和其他小伙伴将彪子送往医院,检查结果是彪子得了白血病,已经到了中期。
阿柒愣住了,手里的单证落了一地,跟着的一个小孩说,“彪子从家里跑出来就是因为自己得了这个病,他听到他父母商量再要一个小孩,可能放弃他了,所以才跑出来的。”
“你们早就知道了?”
小孩点点头,“彪子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怕你多想,这病是遇见你之前就有的,就算是死也和你没关系。”
阿柒一拳砸在墙上,“傻逼。”
医生强烈要求彪子住院,彪子死活不同意,还是阿柒一句话劝住了,“你他妈不住院再流血还想连累我们吗?”
彪子低头小声说,“可医院是咱们这样的人能住得起的吗?这里面的空气是收费的,住在这就是躺在钱堆上。”
“让你住你就住,其他事不要你管。”
阿柒一个人从医院出来,在路上一直转悠,从黄昏一直转到天黑透了,眉头依旧紧锁,在马路边捡到一个烟屁股点着抽了几口最后把烟一扔,骂了句脏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阿柒拿着一万元去医院交了住院金,又给彪子买了点水果提进去,看到负责照顾彪子的孩子正在给彪子擦脸,笑着说,“妈的,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次看清你长啥样子。”
病房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彪子看着阿柒憔悴惨白的脸色心里一怔问道,“你脸色怎么比我这生病的人还难看啊,你怎么了?难道也生病了?”
阿柒不在意的往一边的凳子上一歪说,“和别人打了一宿的牌,给你把住院费赢回来了,能不难看吗?”
彪子眼眶泛红,沉默的看着阿柒,嘴巴难看的往上勾了勾最终也没笑出来。
阿柒陪着彪子化疗,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安慰道,“你要是难受你就喊出来,哭出来,没事,大男人想哭就哭没人会笑话你。”
彪子摇摇头说,“这有什么难受的,不就是化疗吗?没啥可哭的。”
所有人包括医生肉眼可见的看着彪子一天天胖起来,而阿柒暴风似的干瘦下去,彪子每次想把碗里的肉拨给阿柒时都惹来一顿骂,可他想问又不敢问,看着阿柒日渐消瘦的身体心里焦灼不安。
一直跟着阿柒的小孩虎子试探着问阿柒,道,“姐,你这段时间在干嘛?怎么在街上大家都找不到你,隔几天你就去医院把费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