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夔沉吟片刻,道:“莫慌,我们和蒲伯隔江对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把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罢,便领着队伍进入要塞,吩咐手下牵马入棚,放甲入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重新走到萧平和薛武安身前,道:“二位入营吧。”
“稍等,北成君,可否借我黄金百镒?”萧平忽然道。
薛武安听到这句话,竟然说不出的难受。如果放到以前,自己恐怕已经欢欣雀跃,高兴得不能自己了。但是此时听到,竟好似被打了一个嘴巴。
“公子有何用处?”萧夔疑惑地问。
“我本来就答应薛兄,事成之后给予其百镒黄金作为报酬。”萧平笑道,“一路上薛兄为保护我出生入死,百镒黄金原本便已不够,但是眼下也不好向北成君借太多,先借百镒,以向薛兄表达谢意。”
萧夔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妙,薛武安从中既看出了讽刺和不满,也看到了一丝欣慰。
薛武安的瞳孔缩紧了。
“萧吉!”萧夔呼唤着自己的副将,很快,一个很年轻的白净男子便走了过来,萧夔看着他,“你去库房,叫库吏拿一件价值百镒黄金的小巧宝物过来。”
那萧吉正要称是,忽然被薛武安打断了。
“不用了。”
萧平惊讶地看着薛武安。
“在下一介墨家寒士,就算赐给我百镒黄金,也没什么用处。”薛武安面无表情地道,“当初本就是向公子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不想公子竟然当了真。”
“可是……”萧平忙道,“我这一条命都是薛兄救的,这叫我如何报答薛兄的数次救命之恩?”
“不必报答。”薛武安笑了笑,看着萧夔的眼睛,“作为一个墨家的游侠,救个人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说这话的时候,薛武安一直冷冷地盯着萧夔,萧夔回应着薛武安的眼神,轻轻挥手叫萧吉退下了。
萧夔仔仔细细地看着薛武安,忽然笑了。
“少侠一身好功夫,又正义凛然,何不从军呢?”
薛武安倒是没有想到萧夔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看着萧夔火热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墨家以天下为家,墨家十万弟子是天下之军,我在天下之军中活得很舒坦,不需要进入任何一国谋生,谢过北成君了。”
萧夔轻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薛武安感觉在这里呆着简直如针在背,心里也开始后悔答应萧平来到这儿来,心里一横,拱手道:“北成君,公子,在下是墨家中人,尚有一些事务还未处理,就先行告辞了吧。”
“薛兄?”听到薛武安要告辞,萧平大惑不解,但是萧夔反而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少侠心在江湖,非凡夫俗子,我们都是朝堂中人,自然无资格阻碍少侠回到江湖天地去,少侠走好,萧夔拜送。”
萧平心中虽然想留下薛武安,甚至已经有了给让薛武安进入朝堂的想法,但听到萧夔这么说,反倒说不出什么来,现在他还在萧夔的地盘,于情于理也不能驳萧夔的面子,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薛兄既然执意要走,平只能拜送了。”
薛武安笑了笑,“有机会经过晋阳,我会去拜见的。”说完,回过身去,正要大步走出营帐,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萧夔。
“北成君,能告诉我定阳怎么走吗?”
听到这句话,萧夔嘴角一抽,刚才的微笑蓦地消失,“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凡人俗事,北成君不会感兴趣的。”薛武安笑了笑,“北成君大可放心,我薛武安去一趟定阳,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司马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第一次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薛武安来。
萧夔皱着眉头,再次沉默了许久,终于回答道:“你出了这个要塞,往南走三十里,便是一个官办的渡口,我给你一个令牌,你自己过去就行。过去就是秦境,到了那,你一问便知。”
说着,萧夔给一旁的萧吉打了个招呼,萧吉很快就拿来了一块木头刻成的简易令牌,交给了薛武安,薛武安拿在手上,看也不看,向萧夔和萧平施了一礼,回身便走了。
萧平看着薛武安的背影,脸上疑惑的神色还是没有褪去,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出薛武安受到了刺激,但到底是萧平的身份刺激了他,还是酬金刺激了他,便不得而知了。
同时望着这个年轻人背影出神的,还有萧夔和司马陵。
走出北成要塞的时候,河边的风吹到薛武安的脸上,吹得脸颊生疼,他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出神。河水对面的土地,十三年前还是薛国的领土,而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薛武安苦笑一声,如果他现在有酒的话,定要敬这河水一樽。
可惜他现在不仅没有酒,没有百镒黄金,甚至连江湖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