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法雷有些不好意思,就抢着帮他干,但笨拙的他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地摔了一只碗。
好不容易在乔法雷的越帮越忙下完成了工作,两人走到客厅里坐了下来。客厅的沙发被两人屁股压出吱呀的声音,一片灰尘在阳光下扬起,安文急忙又站了起来。
“这种事,习惯就好了。”乔法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的日子过得简直一团糟。”安文又坐了下来。他觉得旅途劳顿的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并不比沙发上的少多少,所以也就不必太在意了。
乔法雷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问:“你是外来客?”
安文点头:“家乡那里闹灾荒,过不下去了,所以想到王都来找点营生干,讨口饭吃。都说王都遍地黄金,有的是机遇,我打算碰碰。”
“小心碰一头包。”乔法雷摇头。“所有人都以为王都是天堂,年轻时候的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如果有人问我地狱是什么样子,我会告诉他就是光明城这样子。”
“看在昨天夜里我救了你的份上,能不能便宜些租我一间屋子?”安文一指那间小屋,“最小的那间就好。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些家务,以及简单的饭菜。”
“想住的话随便住。”乔法雷摆了摆手,“至于钱……我看你手上应该也没有多少。算了吧,不收钱,算是还你救我的恩情。”
“这样不好。”安文说。“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界线分明?”乔法雷笑了,“那这样,像你说的那样,你帮我收拾屋子做做饭什么的,然后咱们就算两清。钱的事,就不用提了。”
“也好。”安文点了点头。“等我找到工作有了钱,我就会搬走。”
“随便你。”乔法雷说。
“有件事想打听一下。”安文问:“彭丁花园那边的急征军伤兵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乔法雷冷笑起来,“我们伟大的帝国欺骗了他们,将他们骗上战场,让他们伤痕累累,到最后却不愿兑现那一点可怜的伤残抚恤金。就是这么回事。”
从乔法雷的语气态度和话的内容上可以看出,他在感情上是偏向于急征军的。这让安文多了一份安心,于是问:“之前好像也有一些伤兵曾到王都来讨要抚恤金吧?我听说他们的结局不大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乔法雷似乎对这个把自己从“败类”手中拯救出来的年轻人没有半点戒心,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坠落到了生活磨难深渊的最底层,因此不在乎境况会不会变得更坏,所以说话很大胆。
“还能是怎么回事。”他冷笑,“许多愚民看不透,但我是谁?不研究透卑劣的人心和那些黑暗残酷的现实,不看透那些大人物们阴暗如地沟的心理,怎么可能写得出伟大的作品?”
“什么意思?”安文追问。
“他们都是好样的。”乔法雷说,“他们沉默地来到王都,沉默地出没于主政厅和皇城禁区之间。他们不想生事,不想打扰到他人,只想讨回属于自己的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强盗小偷杀人犯?”
他冷笑,表情因为某处伤的痛而变得狰狞,在一阵呲牙咧嘴之后,才继续说:“王都的某些大人物被他们的沉默风度逼急了,红了眼,所以就上演了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就这么回事。”
“有人活下来吗?”安文明知道答案,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问。
乔法雷摇头的动作,绝了他所有的望。
“说是他们先动手攻击治安军。”乔法雷说,“多么拙劣的手段!略一想就能想明白,那些攻击者不过是大人物早安排好的棋子。王都黑帮可从来不缺瞎眼少耳没鼻子又或腐腿的人,用来假冒伤兵方便极了。”
安文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很想假装没事,随便叹一口气就算了,如此,乔法雷就什么也不会察觉。但当他想这样做时,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的手开始颤抖,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在眼睛和鼻子之间涌起,促使眼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乔法雷惊愕地看着他,好半天后低声问:“其中有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