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平静之下,却像是酝酿着什么。
……
此时已是清早。
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睡。
蹇义勉强病好了一些。
却依旧很虚弱。
吴欢兴冲冲的来,道:“恩府……事情已经妥当了。”
蹇义只幽幽地看着吴欢,道:“妥当,如何妥当?”
吴欢道:“这得多亏了范同知,还有咱们上上下下同心协力,恩府放心,绝不会有任何的后患。”
说着,他兴冲冲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道:“就在方才,学生已见照磨所方向火起,现在毁尸灭迹,大家又众口一词,即便是刑部尚书,也是恩府的门生故吏,其余三法司,无论是都察院还是大理寺,想来也不敢揭恩府您的短处。”
“唯一可虑的,就是锦衣卫,不过……这也不必担心,锦衣卫不敢来宁国府的。他们若是敢来,教人知道,天下的读书人,还有满朝的翰林和御史,只怕都要闹起来,这些锦衣卫的鹰犬,呵……”
“办的好,办的很好。”蹇义疲惫地道:“你们办事,真是滴水不漏。老夫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可以办得如此干脆利落。”
吴欢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得意,乐呵呵地道:“恩府,这宁国府上上下下,为了护您的周全,也为了教天下人知道,您的仁政在宁国府……”
蹇义道:“是护你们的周全吧。”
吴欢连忙道:“学生粉身碎骨不足惜,可学生所虑的是……有人借打击恩府您,来否定孔孟之道啊。”
蹇义笑了笑,只是这笑显得惨淡:“可是姚公死了。”
“此僧历来狠毒,不忠不义之人,有何可惜?”
蹇义猛地看向吴欢。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蹇义这一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一开始就在朝中作为待诏,十分清贵。朱元璋也十分欣赏他,哪怕到了建文时期,遭遇了一些挫折,可建文皇帝维持优待读书人的局面,也依旧没有为难他,只是不似从前那样的看重了而已。
他平步青云,久在庙堂,庙堂之中,做事讲究的是万事留一线,他所接触的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即便是彼此反目,也依旧见面时恭谦有礼。
他原本以为,天下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现在他方才知道,在有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些人下手之狠,手段之毒,底线之低,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更可怕的是,眼前的吴欢,他是振振有词地说出这些话的。
蹇义甚至相信,他说出这番话是语出真诚,也就是……他的这个得意门生,其实是深信自己站在正义这一边。
而要正义,只需将所有被害死的人,歪曲成乱臣贼子即可。
反正文章操之在他们的手里,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千百年之后,他们依旧还是君子,是圣人。
哪怕他们杀再多人,他们干了什么肮脏勾当,也不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蹇义突然大笑起来。
吴欢愣了愣,不解道:“恩府……何故发笑?”
“我笑王介甫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不自量力。我笑司马君实等众君子……他们名垂青史,为士林典范。”
吴欢道:“恩府,你这是怎么了?恩府……成大事不拘小节。现在恩府的病已稍好,现在外头诸官,还有……众士绅,都盼着能与恩府一见,恳请恩府这个时候,能出去和他们见一见,他们见了恩府,也就更宽心了。”
蹇义这才收起了笑声,淡淡道:“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