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时,忽又想起祁淮给他取的名字。
祁霙。
待他慢慢回神,蘸了墨的笔已在他手中,面前的纸上落下“祁霙”二字。
他微愣,就这么写出来了么!
他还未从字帖中瞧见这两个字,不过比划无非就是那些,但凡有些书写功底与天赋的,看过旁的字,也总能写出差不多的。
就例如面前的“祁霙”,写得还当真和字帖上的字儿有些像。
祁知年却是看着这两个字发呆。
他喜欢这个名字。
无论是读音,是写法,还是含义,甚至是取这名字的人。
或者说,终究是因为名字是那个人取的,才会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
唉。
祁知年放下笔,倒是又难得有了从前生活优裕时候忧郁少年郎的模样,那时候无忧无虑,总是轻而易举地为一些简简单单的小事伤心或是喜悦,例如落入湖面荡起涟漪的秋叶,又如夏日大雨过后草丛中新生的白色小蘑菇。
或亡,或生,总能戳中心间最深处。
也只有无忧无虑时才会为天地万物的生与亡而忧心。
此时的生活呢,却是再复杂不过,面前是悬崖,身后是刀山火海。
祁知年的心境也只有更复杂的,他双手撑住下巴,看着玉狮子的镇纸发呆。
他在想,还要多久,祁淮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
其实,不论多久,他还是愿意往前走,谁又知道落下悬崖会遇见什么?
哪怕粉身碎骨,似是也愿意的。
祁知年放下手臂,将那张写了“祁霙”二字的纸对折、对折再对折,折成枚方胜,最终小心地藏到胸前的衣襟里。
他是不指望真的叫这名啦。
祁淮早晚会知道他是谁的,他又哪里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名字。
不过起码,短暂的此时,这个名字属于他。
祁知年收好桌上的东西,将字帖原样放回,脱衣到床上睡觉。
是熟悉的卧房构造,被香雪海包围的道观中浮有淡淡腊梅幽香,哪怕是陌生地方,祁知年也睡得很快。
祁淮推门进来时,他毫不知情,他甚至根本就没想过祁淮会过来这件事。
床上帐子拉得严严实实,祁淮直接走到床边,伸手撩开帐子。
祁知年双手交握摆在小腹上,睡得香甜,呼吸绵软。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这么乖。
祁淮的视线放肆地遍布他全身,上上下下,只觉怎么看都很喜欢,能遇到这么一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性子都是按照自己心意长的小家伙,可真是太不容易。
方才程渠来汇报审问的结果,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练剑的梅林位于无名观的后山,自有山道通往山脚,但这条路从未修过,遍布杂草,很是陡峭,除了他与许言,根本就无人从这条山道上下山,他又特别令人每年都往外放消息,说山上有野兽出没,更有说山中鬼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