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罗尹在它们的内部感知到了有简易、基础且神秘成本相对低廉的“钥”相秘仪祭坛正在运转,这保障了其基本的遮挡视线与遮风挡雨作用,并且,一时半刻不会垮塌。
在抵御轰炸方面,它们不会比原本的建筑更结实,但优势胜在修建快速而灵活,这些女人和孩童们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摆了出来,做饭用的桶、盆、碗、碟、菜刀、砧板、炉灶、烤架,锁在油腻腻柜子里的油壶、奶桶和糖碗,睡觉用的折叠床或破沙发、缝补衣服的成套工具“简易窝棚”里放着一部分,人行道上放着另一部分
这让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更加局促不堪,蠕动在其中的人们,放眼望去就像一条长长伤口上缝着的歪歪扭扭的针线。
“工作也好家务也好,民众们白天躲避空袭耽误了的活计只能在这个时候补上,所以诸位可能会觉得现在有点拥堵吵闹”
“幸亏那帮家伙受天气影响很大,晚上出不来,阴雨天也出不来”
一位神职人员和一位当地官员做着解释。
罗尹礼节性地予以点头回应,又在一些热闹的“小池塘”前遥遥驻足停留。
这其实是轰炸机群飞走后留下的弹坑,在雨水和积雪化在里面后,它们展现出了“生活化”的一面——孩童们蹲成一圈,清洗着刮好的土豆和菜叶子,甚至有女人们抡起长条的棒槌敲打衣服。
严格地说,这里的确属于战争后方。
“后方”和“前线”肯定不一样。
但“后方”和之前的“大后方”也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确已经彻底远离了那座几千年的圣城的幅散圈影响。
“前面排了好长的队伍,他们在抢什么东西?”
罗尹看到前方视野尽头的人们从街道左侧排到右侧,又从右侧折回左侧,竟然“调头”了四次,再加上两侧本来就拥挤的棚子,街道被硬生生“拦腰斩断”成了几截,马车的去路也被挡住了。
隐隐约约还有讨价还价的质疑声和争吵声传来。
“就是粮店,现在价目牌更换得太快了,最初几天一变,现在一天几变,薪资发到手了,大家会第一时间趁着下次涨价前去换成麦粉、面包、糖或者油”这位市政官员在解释,说着说着突然苦笑一声,略带尴尬地加快了步伐。
“抱歉,看到我的几位同事了,我得打个招呼”
罗尹对旁边的范宁也递去一个撇着嘴的笑容。
按理说街头很热闹,很有烟火与生气。
但她想起了昨天对这位神父先生说的“新的生机已经有了”,突然感觉,似乎不是很合适。
“罗尹小姐应该不是第一次临到雅努斯。”
范宁与她目光交织片刻,再度眺望远处。
“嗯,我来过近十次了,但以前都是在圣珀尔托或另外几个大郡城停留,而且,都是听音乐会。”
“您觉得这世间的亮光是普照的吗?这福音是尽都传明的吗?城里和村里的民是皆有奶和蜜可以吃到的吗?”
罗尹怔了一下,随即摇头。
范宁目光悠悠地道:“在圣城那日,我以弥撒曲请求上主矜怜,她的赐物折有六十万镑盈余,但那城里需要吃喝的信众是二百万。数天来被我劝告,儆醒得赦、或裁决定罪的有近百来位,但行邪术、走私道、拜偶像的有几万数目。世上也不止雅努斯一国,须知那些没听过福音的民,连同田间的谷植、地里的牲畜、天上的飞鸟,也照旧是在日光里发旺生长的。”
罗尹轻轻“嗯”了一声:“我曾经有一位,一位”
“朋友?”范宁笑了笑。
穿白色风衣的她脸上是怅惘回忆的神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说这个世界充盈着他无法理解的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