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破窗风雨夜,正是澄心对圣贤。
人生穷达那可知,玉堂金马自有期。
青藜他日夜相访,却忆破窗风雨时。”
单论“破窗”这两个字,这首从题目到内容,连续三次提及“破窗”的元代著名的劝学诗,显然是最合适的。
如果是按这个解法,那么说的明显就是刻苦读书的学风了。
“宇文公谅做的这首诗倒是比宋真宗立意高远的多。”
嗯,人家真宗直接是把读书的好处给你摆在眼前了,招聘启事先写待遇了属于是。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但是就是因为过于直白,直接把读书和做官富贵联系到一起,所以真宗的这首著名劝学诗,往往被学术界批评格调太低,太特娘的俗。
什么叫高雅?高雅的意思就是不能谈钱。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的辩论会开始之初,很多秉持着传统主义的大儒们就是直接针对新兴思潮,虽然他们里面有不少人没能来参加太学之会,但在京城和江南、江西等其他地方,这种“耻于言利”的呼声是很高的。
而现在,轮到了学术界最为权威的孔希路作为抽签者,既然抽到了,这些反方辩手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
而且这个题目,还是姜星火拟定的。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很快,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坐在胡俨对面位置上的姜星火身上,等着看看他打算如何解答。
姜星火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站出来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咳!诸位所言不错,‘破窗’这两个字,确实是出自《题王叔明破窗风雨图》,但首先要纠正的一点是,这个题目叫做‘破窗’,其实另有含义。”
姜星火一本正经的说道:“今有一街边小屋,屋中有一贫寒举子王叔明在其中读书,准备来年科举,王叔明囊中羞涩,故而只用纸糊之窗,忽有一日风大,遂为秋风所破,此时玻璃镜已然降价,价格略贵于纸糊,请问诸位,若是你们是这王叔明,接下来会作何选择?视若无睹,还是继续用纸糊裱,亦或是选用玻璃镜?”
王蒙,字叔明,号黄鹤山樵、香光居士,吴兴人,早年受外公赵孟頫影响,之后与黄公望、等名家交往甚密,得到黄公望指点,曾科举入仕元朝。
元末战乱,弃官归隐黄鹤山,洪武初年重新出仕,任泰安知州,后攀附于丞相胡惟庸,常观画于胡惟庸府第,不久胡惟庸伏法,王蒙因此坐事入狱,洪武十八年九月,死于诏狱中。
王叔明家境算不上贫寒,而他的这副《破窗风雨图》画作的主角也不是他自己,主角被称为“刘郎”,但这些显然都不重要,姜星火只是借用了一个小故事。
这段话一出来,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就像是时间突然短暂凝固了一般。
这个题目的核心不在于破窗,而在于换窗。
这里面的意思,在场的众人基本都不难理解,而这个充满了机锋的小故事,既然被姜星火抛砖引玉作为第一个题目,肯定是尤其深意的,所以讨论起来,都要分外小心。
杨敬诚这时候开口说道:“在座诸位,很多人都是读书人出身,经历过寒窗苦读,我想,诸位的想法应该是与我差不多的吧?诗圣杜甫,当年写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正是山河破碎、人情离乱之时,以小见大,既有一间茅屋纸窗为秋风所迫,那天下定有千千万万纸窗亦为秋风所迫,世事便是如此,若以此解世风,自然是我被读书人要立大志,行大义,方能庇天下寒士;若是以此解学风,则是世事风霜不能屈丈夫之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姜星火:“。所以你换哪个窗户?”
杨敬诚:“。”
你看,读书人就有这点不好,说话说了一堆,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就是最后把最重要的地方给回避掉了。
这下躲无可躲了,杨敬诚也不是能厚着脸皮上演“非静止画面”的人,干脆道:“我不换窗户,风就这么吹好了,磨砺心志,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便是如此。”
姜星火点了点头,但并不是表达肯定。
“很好,接下来由于天气渐冷,你身体虚弱完全无法抵御,最终感了风寒,在茅屋内打摆子一病不起,错过了科举飞黄腾达的机会。”
杨敬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