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讲究逾矩,她就当不了女将军,因此规矩较别的女子就更放松些,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倒也不必太在意。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儿,打赤膊在她跟前走来走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没全裸就成。这一点放在京城别的姑娘家身上,那可得被礼教的唾沫淹死。
但她是谢昭啊。
谢家的小将军,谢昭啊。
柳泽语待了一阵子,被别的鬼差吩咐办事,叫走了。牧家公子忙碌了一阵,见后头排队的几个魂魄犹犹豫豫的,便说着叫他们考虑清楚了再来,他自己也好歇一歇,差鬼差去阎王在的第五层取来新的簿子。
谢昭无事,索性说着去看看阎王反省得如何了,又听说阎王自己跑到第九层下头去了,说是要在元良宅子的旧址——元良宅子被雍已震碎山墙压塌之后,至今还是个没来得及修缮的废墟状态——阎王打算在那儿好好想将今海儿的一缕魂放到了哪儿。
谢昭才站起来,听闻阎王在第九层,突然就不想去了,又坐了下来,问牧家公子,“那个勾奇硕呢?”
牧家公子答:“先叫他在黄泉做个跑腿的差事,有些从蛮夷下来的魂魄听不懂现国话,他做翻译去了。”
谢昭好奇,“我一直不明白,九泉到底多大?管了多少地方的死生事?”
牧家公子道:“黄土之上信九泉的,都归九泉管,端看在哪处下来的罢了。”
谢昭啧啧称奇,“那这范围还是挺大的。”
牧家公子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谢将军若是想叫九泉掺和收复西北州的事情,怕是不可能。我也是昨日才得知,天上和地下早就规矩,人间的事情,九天和九泉都不得干涉和管顾,叫人间有自己运行的规矩,自生自灭。”
谢昭对这一桩事情实则也不抱希望,点点头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无名见桌子得清空,便将带着的纸片人展开,铺上桌。
纸片人还有些湿,被谢昭随意卷起来的,有些地方就对贴起来了,无名仔细揭开,谢昭和牧家公子也帮忙,废了好半日才将纸片人完完整整又无伤无害地展开,除了纸张因多次泡水和卷折显得皱皱巴巴的,倒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可也没了今天汹汹气势,一丝活力全无,跟一张普通的纸没什么两样。
牧家公子摸一摸湿的纸片,问谢昭道:“这就是前天那个今海儿画出来的替身?”
谢昭点头,取了一个写好的命簿,往纸片上头扇风,“原本不是这个样子,水牢的水渐渐上涨,将她泡没了,她才从一个人样被打回原形,成了原本的一张纸的样子。就这样的,她今天还想捂死我呢。”
牧家公子觉得神奇,但他也是见过今海儿随笔一画,就画出一只飞天的蜜蜂的。“她死了也是可惜,世间便没有这样的人了。”
谢昭点点头,也是惋惜,“是啊,我虽然不知道她真实身世如何,但这样一个能画虎成虎的人没法为我所用,还是觉得很可惜啊。”
大概是有人翻了个白眼,但谢昭不太在乎,扇风叫纸片人快些干,微微的猎猎风声之中,就听见有个声音长吁短叹唱着“南有嘉鱼,君子有酒”靠近,这人还打着酒嗝,声音苦闷又忧愁,同几个慌里慌张的鬼差说着“我没事”之类的话,唱着曲儿就近前了。
谢昭转头去看,醉得像一滩烂泥的,不是穆瑾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