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治此前同谢昭说,他这死是饮了鸩酒之后,烧心挠肝了快两个时辰才死的,血都吐尽了,算是个不得好死。
此言不假。
但两个时辰有些往小里省略了。
自丑时一刻月上高空,李容治在众人的关注下,先吞服那颗假死药,再仰头将那瓶鸩酒一饮而尽。
随即便靠坐在床上,感受那鸩酒一路烧着喉,烧着心,烧着胃,再烧着他的肚肠,强忍着不痛叫出声。
忍没多久,便有一股腥甜从胸口涌上,李容治原先担忧吐血会叫众人担忧,咬紧了唇齿将那血压下去,没想到那血更是翻涌上来,从他齿边和嘴角泄出去,便干脆不再忍,连吐两口血。
一时之间,房内众人手忙脚乱。
神医连舒清傍晚时候才听沈妙说李容治要服用假死药一事,这事原本私密,不该与她这样一个江湖大夫说,但连舒清是名声在外的神医,比丹城之中的大夫和谢家军的军医不知道靠谱多少倍,沈妙没得法子,只能请求这江湖神医到夜里的时候随伺李容治身侧,免得米新筠这假死的药没个准头,真将一个九皇子活活毒死了。
纵然沈妙心里也知道,按照能读人心的昝夷客的说法,米新筠所言不假,也确实没有杀害李容治的心,但沈妙对这个女状元就是信不过。
连舒清其实也不太清楚是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上个月又接连的大雷从天上劈下来,她这几年都在西北州盘桓,这样的大雷也在彼西城附近见识过,算不得是奇景,便不太在意。
但是后来好像听说,雷将人劈没了,没了的还是谢昭。
连舒清不太喜欢那个说话粗鲁又鲁莽的女将军,元良同她关系匪浅的模样,那亲亲密密说话的场景,就好似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尖尖上,让她很难不去在意。
但这只见过短短一面的女将军,居然被天雷给劈没了。
连舒清除了觉得荒唐,还是荒唐。
等到这日傍晚,沈妙来找她,说李容治要服用鸩酒的事情,她心下第一念头便是李容治要寻死追妻,还同沈妙说:
“想死的人,救回来也还会再寻死,我不愿意花费那个力气。”
这是实话,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求医,不吝于大风里骂聋子——白费力气。
她再怎么医者父母心,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上头。
有时间多救两个病患不好么?
但沈妙亮出了李容治的身份。
当朝的九皇子——李容治。
连舒清觉得十分荒唐,皇子该待在京城,不可能在这战火纷乱的西北边界。
可沈妙摸出的令牌,实实在在是朝堂中人才有,她已经见过不少世面,这样上等的玉石雕刻成的令牌,居中的四爪龙自然只能为皇室所有。
连舒清想到在丹城居住一个月,谢家军的众将领对被称为“先生”的李容治恭恭敬敬,又想到他不凡的谈吐和做派。
大概真是九皇子李容治。
于是她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