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凌宸留下来,哄了他半天,直到他气消了才离开。
凌秀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心中甚是烦忧。
坦白说,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自由散漫惯了,实在不知应如何与凌治相处。
往年凌治虽也曾回京数次,但都是来去匆匆,歇不了几日便走。纵是想生矛盾,也没机会。
不似这次他长住京城,日子久了,便免不了有各种龃龉油然而生。
为了家庭和睦,彼此双方都在互相忍让着。但兄妹俩从未想过,这次竟会闹得这般大。
凌秀不太有与长辈相处的经验,便问起身边奴婢们家中的状况。
奴婢们众说纷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听到最后也没拿定个主意。
晚膳后,钱嬷嬷过来探视凌秀的身体状况。
“嬷嬷今早可见到徐回了?”凌秀问。
钱嬷嬷应道:“老身追过去时,看见他跟人走了,对方似乎是禹王府的人。”
想来他若要回师门,总该与禹王府有个交代,故此凌秀亦未多想。
她反倒想听听钱嬷嬷对此次父兄矛盾的看法。
钱嬷嬷沉吟片刻,不答反问道:“小姐觉得自己昨日贸然亲吻殿下之举,确实错了吗?”
凌秀蹙眉认真想了想,老实说道:“其实秀儿本不认为有错,但终究是有些不妥吧?否则别人不会那般震惊,父亲也不会那般生气。”
见钱嬷嬷望着自己,她无奈道:“若纯粹是外人眼光,秀儿大可不理。但父亲如此介意,总要顾他几分颜面。”
钱嬷嬷目光转柔,轻叹道:“世间事大多如此,本无对错之分,却要受制于外因,不得不改变自己。”
“有人选择对抗,生出一身刺,不惜伤人累已两败俱伤。有人却宁可磨灭了所有棱角,以期换得彼此圆满。”
“无论如何选择,这种对抗或磨砺的过程,总归是痛苦而艰难的,结果亦未必能令人欣喜。”
“但人活一世,总有那么些人,能令你甘愿为他放弃对原则的坚持。这未尝不是件幸事。”
“少爷毕竟还年轻,眼下最在乎的,唯小姐而已。便难免有时锋芒过盛,不懂退让,宁可伤及自身。”
“人一旦入了魔怔,劝是劝不得的,且由他好生思虑几日吧!总会有了悟之时。”
钱嬷嬷向来低调,少有如此侃侃而谈。
一番话说得凌秀直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觑着对方眉眼,恍惚能从中瞧出许多不可言说的故事来。
凌秀不禁暗自疑虑,钱嬷嬷甘愿留在凌府十数年,真的只为报当年娘亲的一饭之恩吗?
钱嬷嬷语罢略略停顿,话音一转,忽淡然道:“至于老爷……方才老身经过祠堂附近,无意间发现那边竟还亮着灯。过去一探,才知是老爷在里头抄经。”
“父亲还在抄经?”凌秀再度愕然。
钱嬷嬷微微颔首,见她无甚大碍,便不再赘言,起身告退。
待她走后,凌秀凝视着烛台上虚晃摇曳的火苗,愣愣出神。
她很想过去寻凌治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呆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早早歇下。
照旧在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却又突然惊醒。
她只觉口中甚渴,再一摸额间,全是冷汗。
便扭头朝外屋轻唤几声守夜丫鬟的名字,沙着声吩咐道:“快倒杯茶水过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倒是响起来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很是耳熟。
凌秀正觉得诡异而惊奇,冷不防拔步床外的重纱帷帐被掀开,夜色微光下便露出一张如月般耀眼白皙的俊美容颜。
“殿下!”
凌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此刻,李豫竟会出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