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昱的手术一共进行了六个多小时,机械指的安装最重要的一步是人造神经与本体神经的连接,这是个复杂又精细的活。
辛辞盈安安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脑袋靠着墙怔怔地出神。
她只能看到惨白的墙面和天花板,手术中的那个跳红的标志红的扎眼,盯久了仿佛是一只即将流下血泪的眼睛。
她不知道是周庭昱回绝了所有人的探望,便对于手术进行时门口居然无人等待守候的情形不满又憋屈。
他怎么这么可怜啊,周庭昱你好可怜。
她想起他几次在自己面前垂着眼帘诉说:“你如果也离开我的话,我真的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了。”
辛辞盈沉沉地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骨对骨的固定、肌腱的吻合、血管的对接、神经的连接、皮肤的缝合……
时间比她预想的要久,她也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为担心牵挂。
无限拉长的时间,漫无目的的等待,辛辞盈一直没觉得饿,只觉得怎么还没好,怎么这么久……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那盏手术中的灯才熄灭,辛辞盈“腾”的一声迅速站了起来。
周庭昱出来的时候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术只需局麻,他无聊得要死,直到见到她才重新鲜艳起来。
“痛不痛?”辛辞盈很紧张他。
局麻怎么会痛,她好笨,笨的好可爱。
一定是关心则乱吧!
但周庭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眼神格外祈求卑微,破碎感的睫翼轻轻颤动,手臂在被子下动了动,像是努力想要探出壳的蜗牛。
辛辞盈心有灵犀地伸进去探索了两下,然后握住他的手。
她不敢直接触碰他的机械指,只将将攥着他的拇指,大概是术中一直输液的缘故,他的手冰凉一片。
她沉默着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焐热过去。
辛辞盈跟在床边一路陪着他重新被送进病房,医生说了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声称没什么问题的话观察一日即可办理出院。
周庭昱有些心不在焉,没听几句就忍不住将目光飘过去落在仔细听讲的辛辞盈身上。
医生离开,辛辞盈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像是对待一朵脆弱娇贵的花,唯恐伤到哪里。
周庭昱抬起手举在她眼前,大大方方地展示了一圈,蜷起又松开,一颗一颗的掌骨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明显,与隐隐鼓动的青筋彰显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他的皮肤偏白,玉质骨肉装上全金属质感的机械指后撞出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他的左手看上去有一种性感的张力和断臂维纳斯一般破碎的战损美感。
他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瞧,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似乎……没有像在塞卢姆尼堡中他佩戴金属指套时让她惊艳……唔,是因为没有带黑手套的缘故吗?明明款式参考了当时的指套,这还是在他执意强烈的要求下定制的。
周庭昱心里拿不准,他模棱两可道:“听说这种机械指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的,没关系。”
“你喜欢吗?”她反问了一句。
那当然得看你是不是喜欢了……周庭昱觉得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眼睛亮晶晶地笑,大概是不太喜欢的,所以也回答得语气平平:“一般吧。”
辛辞盈迟迟未搭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机械指,然后小心谨慎地竖起食指想点在他的机械指指腹上。
周庭昱灵活地用机械指勾住了她的手指,还撒娇似的勾住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