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兵的沈将军接管抚林城,徐家男丁入狱,妇孺暂留在府里。本以为会押解入京定罪,等了数日未果。一夜晚上府里失火,那些朝廷的士兵持刀屠杀了一夜。因我怀有身孕,族里的姊妹拼了命护我逃出来。”
徐氏妇过于平静,叙说时没有任何触动。眸子回转间饱含柔情,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翟灵鹤迟缓提醒道:“夫人慎言,如此境况没必要和我说谎。您说的屠杀是不是太虚假了,徐家私兵已经被俘,还未进行会审。朝廷有何原因对案犯一众行刑,以至对妇孺下手。”
她的话翟灵鹤不信,换作是谁都不至于让他质疑这话的真伪。
可那是辛归啊,他在那就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朝夕相处的几年里,翟灵鹤深知辛归的秉性。
屠族,这是多么可怖的一个词啊。
徐氏妇:“大人帮妾身照顾孩儿,妾自是剖心吐露真言。哪会寻什么谎话搪塞大人,妾不觉为大人痛惜。您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替别人料理残局。可见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妾说的是那位。”
一语刺伤翟灵鹤所在意的事,略带不悦反驳道:“我想听,会有人告诉我。信任在利弊权衡下而言,无足轻重。而我现在要听的是你说的,那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实。”
徐氏妇掩面嗤笑,她抓住了某人的不安:“妾说的就是事实,妾没有理由再去说谎。大人无外乎担心妾所言,不符期望中的答案。”
“夫人很会琢磨人心。”翟灵鹤掩饰不住慌乱,自乱了阵脚。
徐氏妇倒是坦诚,揪出翟灵鹤的错处:“是大人不会用点强迫人的手段,终究是稚嫩些。”
她说的是孩子,偏偏翟灵鹤不屑于用此来要挟。一个所谓的事实,他不致做得这般卑鄙无耻。
指腹刮了刮幼儿的脸蛋,逗得小茯苓咯咯地笑。天真的笑容带走了惆怅的心情,翟灵鹤真挚道:“我是真心想救你的孩子,她是你的血脉,最后的。”
不是徐家的唯一,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是。兜兜转转,庆幸他所带来的能力抓了一个隐秘的突破口。
“徐家犯下滔天大罪,在劫难逃。但罪不至全族赔命,屠杀上下百余人命。君者为牟利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圣贤,如何当得一国之君。大人为君分忧,莫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妇人脸色变化之快,一言一字无比激昂。她是斥责皇帝的所作所为,翟灵鹤一步步助纣为虐。
是对是错,是为江山社稷,还是君主的私心。对翟灵鹤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这番言语激不起一点波动。
翟灵鹤淡淡问道:“是谁教夫人说这些话的,西北抚林数千里之远,你是怎么来到兆京的?那人救你,又将送你进火海。夫人不如也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说。”
“……”好快的回答,让时间一阵沉默。
“嘘——”徐氏妇用手抵住嘴,眼光落到翟灵鹤的怀里——小茯苓在他们对峙之时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抚平一场激烈地质问。
徐氏妇:“妾的女儿很乖,不爱啼哭,不会得惹大人心烦。”
“今日我就将孩子带走,夫人还是好好看看最后一眼吧。”翟灵鹤说完将孩子送回去,徐氏妇摇头拒绝了。
“看得再多都没用了,人死了哪会记得这些。只求她能好好活着,不枉来到人间一趟。”
徐氏妇哽咽,擦拭掉眼角的泪花。咬牙狠心别回头,不看孩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