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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柳舜卿带上斗笠,背起墙角的竹篓,瓮声道:“我上山采药去。”
木垚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房门,一抬头,便跟院子里大树底下衣带翩然、负手而立的人打了照面。
柳舜卿脚步钉在原地,霎时一动也不能动。他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僵硬绷直,从脚底到头顶,都带起轻微的战栗。
韩少成是来找木垚的。可是,刚刚两人出门那一瞬,他从走在后面的木垚脸上,看到了某种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神色,带一点忧伤,带一点痴迷。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那神色一闪而逝,快得像是一个错觉。
顺着木垚奇怪的目光,韩少成看清了斗笠下的那张面孔,平平无奇,毫无辨识度可言。
他将目光牢牢钉在戴斗笠的那人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幽暗黑沉的眸子里,有无数诡异的波光在浮动。
木垚率先打破沉默,强笑道:“裴公子不在自己客房里歇着,怎么跑后院来了?”
韩少成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柳舜卿沉声问:“他是谁?”
木垚笑道:“哦,他呀?他是我山庄里的一个小学徒,尚未出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叫裴公子见笑了。”又转向柳舜卿,蹙眉道,“怎的见了客人,也不知道行礼问好?”
柳舜卿忙躬身抱拳,低声道:“小人见过裴公子。”
韩少成黑沉沉的眸子从木垚脸上一扫而过,仍是紧盯着柳舜卿:“你叫什么名字?”
“回裴公子话,小人名叫木二毛。”
韩少成眸光骤然一缩,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你就是木二毛?!”
……就是?韩少成已经听说过他了?柳舜卿心神恍惚了一瞬,强打起精神来应对:“……小人正是木二毛。”
“你的名字,是哪一个毛字?”
柳舜卿头垂得越发低了:“就是……毛发的毛。”
“毛发的毛?难道不该是……卯月卯时的卯更合适?”韩少成说这话时,声音里甚至带出了些许颤意。
柳舜卿指尖掐进掌心,有细小而尖锐的刺痛。
韩少成在怀疑他的身份,为什么?
木垚的术法很厉害,不该被轻易看破。崔明逸在的时候,柳舜卿并没有太过掩饰真我,然而住了那么多天,崔明逸始终不敢真正确认,韩少成他又凭什么?
他不可能刚一见面就看破,也不可以被他看破!若果真看破了,自己无法面对,对方也免不了尴尬,那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是一场可耻的灾难,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愿直面的狼狈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