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一年,他被护在父母兄姐的羽翼下,不知人间苦,红尘荒唐过;后来,裴家只剩他一个人,再也没有替他遮风挡雨的屋顶,他也渐渐地习惯了咬牙去扛。
所以,他绝不会去逃避面对死亡和拒绝承担责任。
因为多年的血泪经验告诉他,不管逃与不逃,那些绝望都血淋淋地站在那里;不管接不接受,那都是残酷现实里唯一的真实。
但他今夜,忽得有些不想往前走了。
去他娘的真实。
去他娘的坚强。
“元晦。”
“嗯。”
“我今夜不想喝药,只想喝酒,可以吗?”
“好,现在就喝吗?”
“现在就喝。”
“嗯。”李昀微微侧头,忽得出言问道,“忘归,你是真的喝不醉吗?”
裴醉手一顿,眼帘低垂,遮住了眸中的自嘲。
“谁知道,我是真的喝不醉,还是不敢去醉。”
李昀微微抬手,二十二便听话懂事地捧了满满三大壶温酒过来,同时难掩激动地说道:“主子,林帅托属下传话,先锋骑带着流火战鹰偷袭敌军粮草得手了!他们败局已定,再也无力回天了!”
“很好。”
裴醉眉间的褶皱终于舒展开。
他拿着一壶酒,以极洒脱的昂首姿势灌了下去。
灰衣白衬,霜雪落满肩,腰间刀一把,手中酒一壶。
经年恍惚而过,无数伤病痛苦压在他的肩上,可那人骨子里却还是昔年快意沙场的少年。
李昀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人一壶一壶地灌着,又一次一次地撑不住去吐。
他没有劝阻,没有主动递酒,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
白衣青衬,眸若灿星,衣袂随风起,身姿自挺拔。
即使寒冬凛冽,他依旧宛若春日湖边一棵安定温雅的垂柳,守护着无数的纯粹与温柔。
最后,裴醉终于摔了酒壶,转眼看向李昀。那醉意染红了眼眸,让原本深邃晦暗的眸子也打开了几分亮色。
“李元晦。”裴醉将手臂搭在李昀的肩上,酒气混着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李昀的侧颈处。
他的声音比平日的慵懒要更带锋芒。
“我醉了。”
李昀右手抚着裴醉飞扬的眼眸,似乎在其中,再也看不到一点悲愁压抑之色,只有从前的肆意与不羁。
可是。。。
“忘归,你没醉。”
李昀垂了纤长的睫毛,笑着摇了摇头。
他摘下护手,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摸出一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