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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达喉咙口发酸,声音也颤:“你的寿数不到该尽之时,臭小子,别想不开。”
“我知道。”
裴醉抹去唇边血渍,深深吸了口冬日寒风,慢慢挺直了腰背。
正如往日一般,坚毅、从容、毫无动摇。
“师父,我这一生,从来算不得什么君子英雄,算计人心、阴谋狡诈之事比比皆是,与光明磊落更无半点关系。现如今,落得此等下场,我并没有怨言,因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裴家人,骨头硬。纵使命数难违,天道无情;纵使我已经一无所有,却也绝不屈服。”
裴醉轻轻地推开了周明达的手臂。
“天予我生,我偏要死。我与天道,不死不休。”
周明达手指剧烈地颤了颤。
入仕多年的老道士,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子身上,久违地看到了自己刚入道门的不惊不畏。
天道,算个屁!
周明达乱草眉毛细长眼眯了起来,悬在空中的手,落在裴醉侧耳畔,替他挽好了散落下来的长发,顺手打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少在老夫面前放狠话。你就是想去陪着梁王殿下罢了,装什么凛然大义?”
裴醉笑着看他。
“说得对。我就是想和他死在一处,不行吗?”
周明达站在不远处,看着裴醉的背影被凛冬回风雪影渐渐模糊。
“真不该收徒弟。”
他笑了,可眼睛又有点模糊。
第124章定军心
患了寒疫的伤兵陆陆续续挤满了圈出来的那片东南营地。
不仅是兵营,城中也接连出现百姓红疹发热的症状。
医馆已经专门辟出来木屋,用来安置城内的患者,可赤凤营拨不出人手来照看城中百姓,导致内城混乱。收到消息的李昀略加思索,便让河安城内患了寒疫的百姓进入东南营地。
一来,方便集中管理,减少不必要的人手分散;二来,尽量阻止寒疫蔓延一城;三来,防止有兰泞余孽在城中作乱。
只是这样,本就拥挤的营地更加憋屈。新入内的病患已经没有了木板床,只能暂时躺在干草垛上,用围起来的破布挡风。
李昀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肩上挂着几层披风,快要将他单薄清瘦的身骨全部裹住。
他的膝上披着旧棉被,连棉絮都从破洞中被扯出丝来。被子上那股腐朽的陈年雨渍味道被一丝丝渗进破布棚的冬风驱散,可那股冷意又一个劲儿地往李昀骨头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