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谈刚才的条件。如果你同意,我会请求你给我三天时间。”
“然后呢?”
“然后……我们交换手机使用三天,当然磁卡可以换过来。”
等柳茜弄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再一次笑出了声:“你有点聪明过头了?你把手机一拿过去,马上就把照片删掉,我怎么办?你以为你那段破录音,对我有用吗?我找谁要钱去?”
“那你说怎么办?”
“你提的建议,当然由你来解决其中的技术问题。”
“也许,我能拿点东西做抵押。”
“什么?”
“你看看这个。”小姑娘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信封,四处张望一下,把里面的东西,轻轻地倒在了桌面上。
……
柳絮正打算约郭敦淳,没想到郭敦淳正好给她打来了电话,这让两个人有了开玩笑的理由,都说心有灵犀。郭敦淳说,那看我们想的地方是不是一致?柳絮说,不用想,老地方,不见不散。
很快,他们在廊桥驿站原来那间包房里见了面。
郭敦淳比上次见面时精神好多了。柳絮嘴上忍不住有些夸奖,心中却暗想不知道是不是跟伍扬出事有关。
郭敦淳很阳光地一笑,说他现在每周打三次羽毛球,已经坚持一个月了。生命在于运动。现在好了,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还不费劲儿。
从郭敦淳那里,柳絮了解了伍扬更多的情况。
让柳絮有点没想到的是,伍扬是自己把自己弄进去的。
郭敦淳有点唏嘘不已,说一开始他也感到有点意外。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前顶头上司,怀着一种挺复杂的感情,不像有的副手,内心里只有对一把手的鄙夷。
这么多年以来,两个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内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郭敦淳更是习惯了一直在伍扬的阴影下生活的日子。现在他进去了,等于政治生到了头,郭敦淳应该解恨和舒心才对,但他似乎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愉悦感。就好像原来伍扬拦在他前面,固然遮了他的光,却也挡了他的雨,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伍扬占的那个职位,是个权倾一方因而也是个高危的职位。
郭敦淳主动告诉柳絮,领导已经跟自己谈了话,对他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让他主持公司的工作。
柳絮说,好呀好呀,你也是几十年的媳妇熬成婆,总算等到了出头的这一天。
没想到郭敦淳摇了摇头,说找他谈话的领导并没有谈后面的事情,一切都还不一定哩,还很有变数哩。
柳絮甜甜一笑,说凭郭总的才学、能力,迟早的事。
郭敦淳又摇了摇头,很谦虚地笑了笑。
其实,这也是郭敦淳关心的问题。伍扬事发突然,为了保持工作的延续性,由他主持工作顺理成章。郭敦淳也觉得一步到位有点仓促,即使上面真的打算提拔他,也还有个干部任免的程序问题,这就需要时间。但不管他嘴里怎么说,郭敦淳还是像熬过了漫长的冬眠期的蛇一样,感到了来自于土地深处春天般温暖的地气,内心里有了压抑不住的蠢蠢欲动,有一种找人诉说的奇怪冲动。这种冲动丝毫不能在单位里流露,否则,随时会落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窥视着他的眼睛里,关于他太轻狂的流言,就会像感冒病毒似的四处扩散。
多年行政工作经验,也让郭敦淳对自己的仕途,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是原地踏步走,上面任命另外一个人过来当办事处主任、党组书记;另外就是把他扶正,让他成为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党政一把手,括号,正厅级。
是呀,伍扬事件只能说为他郭敦淳提供了一个机会,能否变为现实,确实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此外,伍扬的表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几天,他们两个人总共聚了三次,除了第一次有点貌合神离、互相防范之外,后面两次竟越来越投缘,越来越交心,而这主要是由伍扬的态度决定的,他先对郭敦淳敞开了心扉,把两个人在工作中产生的误会、结下的疙瘩,全部解开了。
伍扬的经济问题也是他自己主动跟郭敦淳说的:两年前,他老师的儿子跟省建设银行打官司,输了,作为不良资产打包到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来处理,他给过一些关照,为此,老师的儿子送给了他十二万,全部是现金
郭敦淳对柳絮说:“当时可能是喝了酒,一不小心我问了一句傻话,我说,就这些?伍扬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吃惊地望着我,反问道,你以为还有多少?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也难怪你这么想,老郭啊,将来你要是坐到了我现在这个位置,你就会发现,要做到内心不存贪念,真的是很难,很难很难。我认为我做得还不错,除了这一次。我知道,这些年,背后对我说三道四的人不少,也有不少人背后告刁状,把我的所谓经济问题添油加醋地反映到总公司、省纪委。我告诉你啊,我们这种级别的干部,在省纪委可都是有袋子的。什么袋子?大信封袋子,用来装举报信、告状信。为了保护干部,里面的东西一般不会动,但你要是民愤太大,或者硬是有人揪着你不放、逮着你死缠烂打,或者上面有批示下来,组织上就会跟你一起算总账。”
说到这里郭敦淳有意地停顿了一下,抿了一口碧螺春,抬起头望着柳絮,似乎想看看她的反应。
柳絮却没有什么反应,她端起茶壶,把被郭敦淳吸吮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茶盅,斟到了七分满的位置。她虽然平时跟那些个干部没少打交道,却对于他们自己面临的官场中的一些事儿,所知甚少。
郭敦淳叩叩手指谢了,继续把伍扬跟他说的话学给柳絮听:“伍扬说,与其等着别人找你算总账,不如自觉点,自己把账给结清了。为了给组织减少麻烦,我请外面的审计事务所对我个人的财产进行了一次审计,对可能引起别人歧义的所谓的经济交往,也主动提供了线索和证据,就一个目的,帮助组织把我的问题彻底搞清楚。”
柳絮终于忍不住了,一笑,问:“我怎么觉得伍扬在作秀似的?郭总,你信吗?”
郭敦淳仰着头,对着空中吐了一口气,说:“一开始我也不信。可能是伍扬也看出了这一点,就说,老郭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谈这些吗?因为对于向组织说还是不说的问题,我内心里其实一直很矛盾,很挣扎,现在我跟你说,等于是请你帮我下了决心,因为话一旦说出来,就不可能收回来,我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柳絮说:“我还是不明白伍扬为什么要说,他可是一个心理素质超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