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政策实施起来极为复杂,又容易遭到地方官的推诿,或触动太多放贷者的利益,从利民之举变成害民之举,颜真卿担忧的也正是如此。
“颜公,可是觉得,陛下又冒进了?”杜有邻问道。
他用了一个“又”字,因为在他们这一辈人看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轻易不宜用这些大刀阔斧的手段,多开荒,少征税,勤政爱民,减小用度,国力自然会慢慢富足,薛白则不同,每每求新、求变,那就意味着有风险。
往日这些时候都是颜真卿出面劝阻薛白,可这次,他却是道:“也许是我太陈腐了啊。
”
“听颜公这意思,是反对还是支持此事?”
“陛下若提春苗贷,那想做的,便绝不仅是春苗贷。
”
颜真卿原本想着国事安稳了,自己就激流勇退,可今日看出了薛白的变革之意,又不放心起来。
他不得不提醒杜有邻一句。
“你我任相,要承担的压力不会小啊。
”
“是。
”
说罢这件事,杜有邻犹豫着,请教了另一桩小事。
“颜公,为何你从来没问过我,我是否真在天宝五载以前就知陛下身世?”
颜真卿诧异道:“我为何要问你?”
“前几日,我的不肖子向我询问此事,我亦觉得奇怪。
”
杜有邻道,“此事有何玄机吗?”
“杜五郎?他想必是随便问问吧。
”
颜真卿道:“你果真在天宝五载之前就知陛下身世?”
“是啊。
”
杜有邻抚须道。
颜真卿有思忖之色一闪而过。
他之所以从来没问过杜有邻这个问题,因为只有不确定杜有邻是否说谎,才需要问,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杜有邻在说谎。
如此看来,杜五郎似乎知道了什么,那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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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颜泉明向颜真卿道:“前几日,张垍过世了。
”
“如何死的?”
“当是寿终正寝了。
”
颜泉明其实知道,当年是颜真卿通过张垍查访了大量三庶人案的知情人,最后找到了郭锁,力证了当今天子的正统。
但偏偏因为天子是颜家之婿,若旁人知道是颜家找出的郭锁,会使此事缺少了信服力,因此,颜泉明一直瞒着。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