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刷刷的冲击着地面,周围一片静寂。
消失了,公车站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电话里连忙音也终止了。
我的手自然而言的触摸到电话亭的亭门把手。
一丝冰凉。凉的我直接连打了几个哆嗦。
如果打开它走出去……那么下一步要往哪里去呢?公车站消失了,使得周围完全变成了陌生的环境。参照物完全改变,无法和头脑中的印象接轨。这让我忽然清楚的认识到这样一个现实: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最可怕的存在便是这种陌生。完完全全的陌生。仿佛被排斥了,被周边的一切,尽管那些都是未知其属性参数的存在……所以还是不出去为好,出去了反而尴尬窘迫,让人无所适从。
但也不能就此呆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如果呆在电话亭里,自然就不用担心面对陌生的尴尬窘迫甚至危险,但是反观自身,现在何尝不是已经陷入了这样一种尴尬窘迫甚至可说是危险的处境?自己已经身陷局中,就算不动,因为身边的参照物在移动,也可以反观成是自己在移动。静止即是运动——自己仍然在运动之中,已经成为了某种自己不知其所以然的存在整体中的一份子,但是却是被排斥的异类,因为从我本身而言,也是本能的排斥这种奇怪处境。
正当左右为难之际,猛然间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犬吠之声。那声音由远而近,随即冲到了路灯的光晕之中。是短毛犬,是我的短毛犬。它已经全身湿透,只是吭哧吭哧的喷着响鼻,义无反顾的向着我扑来。我再无犹豫,扭开门迎出去。就这样一人一犬在雨中紧紧抱住对方。尽管短毛犬后腿用力竖起身子,使用了前爪。随即,我便取出书包中的犬绳,绑在它的项圈上,任由它拉着我狂奔。
以前,每当我从学校回来,碰到它在车站站牌下面等我,总会取出犬绳,绑在它的脖圈上,然后一人一犬情意绵绵的走走停停,悠闲散步一下。这是我当时不多的乐趣之一,而我的伙伴也是乐此不疲。我们是如此性情相投,举止合拍,让人羡嫉。而此时的境况虽然不同,它仍然没有将我抛下,置之不理。
我拉着犬绳,深一脚浅一脚的淌出水泡,踢出水线,直到隆隆哗哗的雨水把我们都淋成了落汤鸡。这个时候,它忽然停下脚步,我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门口。当时我们家住的是平房,独门独院。本来还有一户邻居,但因为不知什么原因搬走,所以变成了独门独院。以前我还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好像记得父亲和母亲枕边夜话,(当时我睡的婴儿床就在父母大床的旁边)说是因为我,邻居才搬走的,但至于具体什么原因,自己做过些什么,可能因为时间久远,当时自己年龄尚小,语言分辨能力不强,或者因为父母刻意压低了声音,又或者自己根本没有在意,所以完全记不清楚,只是记得大约是有这样一件事情罢了。
说到以前我们的邻居,其大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他们家也有一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朝天辫。只是这样的印象。随即他们便搬走了……言归正传。一人一犬一起冲进了院子,冲进了屋子。我的父亲母亲正围坐在圆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天的时候就给对方夹菜,或者相互对视,温柔款款。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即使我出现了,浑身湿漉漉的,他们也表现的毫不介怀,似乎与己无关。也不是完全无关,只是显得处之泰然,丝毫也无诧异之感。曾几何时,我记得他们也曾经对我亲近,但是也不知曾几何时,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一种态势:三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两人相互靠拢,而将我排斥一边。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牢固的三角关系土崩瓦解?不能领会,作为当时的我绝对不能领会,也无法可解。现在想起来,就好像一个人身上无意中沾染了污秽,自己全不知情,而身边的人虽然知道,却不忍心相告,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不能相告——但是污秽一直存在,他们也不能当其从不存在,于是和这个身染污秽之人相处之时,便自然而然保持了距离,并且形成了一种抵触的态势。虽然说不上敌对,但总是让人感觉不能舒坦——
我和短毛犬湿漉漉的站在当地,他们随即注意到我的存在。
“吃饭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什么,车到站的时候正好下雨了。”
“不是给你准备了打电话用的硬币了吗?站牌旁边就是电话亭不是?”
我犹豫了,不知道是该对他们实话实说,还是从此处开始转弯扯谎。以当时的态势,如果继续说出真相,他们相当大的可能是不会相信,而且还要善意的针对我的“谎言”嘲讽一番,说我的头脑不够灵光,随即便是稍带爱意的怜悯,对我否定之后的否定,螺旋上升式的否定,那也应该就是全部的全部了。所以,只是瞬间的功夫,我已经拿好了主意,为了大家的安宁着想,为了自己的安宁着想,还是顺着他们的心思,说说他们真正想听的真实的谎言好了。
“对不起。”
其他的已经不用多说,因为用他们正常的头脑来条分理析,应该已经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来龙去脉”。
“真是太粗心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知道了。”
“就算稍微下了点雨,也不用急着跑回来淋个全身湿透啊。万一得了肺炎怎办?”
“……”
“再过一会,我们就会去车站接你,难道对自己的父母连这点耐心也没有吗?”
“对不起。”
“这孩子,真是的,让人不能省心。”
……
喜欢心童话请大家收藏:(www。cwzww。com)心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