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众妃御早陆陆续续来齐了,见二人出来,都起身问了安。贵妃为朝阳宫主位,于是坐在首位,两侧各为韫姜与淑妃设了座次,韫姜挨着坐了。
只看贵妃吩咐宁福引着晴婕妤见过一众人等,或受礼、或问安,倒还和睦。
韫姜心下冷笑,果不其然,真到这时候,也没人敢贸然给晴婕妤下脸子。毕竟,谁不知萧严将军是皇上数一数二的心腹,谁又不知,晴婕妤是为何入宫。
谁知,晴婕妤性子开朗烂漫,竟能和众人说到一处去。这搭话的一个个,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的奉承,明面上倒是其乐融融的。
韫姜自顾自喝着茶,悄悄儿瞟向另一侧的淑妃,放下了茶盏,说:“算着日子,该筹办七殿下的满月酒了吧?”
贵妃也顺势瞥向淑妃,淑妃闲闲道:“是了,这样说起来,德妃妹妹还没来见过奕儿吧?”
韫姜见她作势要邀请自己去钟粹宫,忙的截断她,笑得温柔又妥帖:“本宫身子还没养好呢,只怕过了病气给七殿下,还是罢了。”
淑妃目光一暗,饱含深意地凝视了韫姜片刻,顺着把视线带向堂下的晴婕妤,晴婕妤果不其然停了话,往这边瞥了两眼,似有思忖。
贵妃把身子倾向韫姜,盈然水灵的曈子瞥向韫姜,小声道:“你倒乖觉,和和气气地就把泾渭给分明了。”
“别说姐姐不喜欢两面三刀的,我也不喜欢左右逢源的呀。”韫姜举起茶盏微微示意,兀自呷了一口,些微水珠留在她朱红的唇上,泛出妖冶与娇柔并存的美来。
“她这天真烂漫的性子,说透了,也是种本事。”贵妃低头抚着袖口繁美的云雁纹,闷闷说。
之后贵妃叫了散去,众人便都告退。出了朝阳宫,韫姜等到宛陵,同她说:“内侍省新送了几匹料子来,有几匹花色新,颜色也衬你,你过来挑一挑?”
宛陵带着温婉的笑意,亲昵地挽上韫姜的手,说:“这好,姐姐还是疼我。”韫姜拍一拍她纤小的手,说:“我们的情分,自然是不必说的。”
二人于是往未央宫来,韫姜命泷儿把备好的料子起出来,都拿给宛陵挑,一面说:“喜欢哪些个,都挑去就是了。我三不五时地抱病,也就不能出门,衣裳也不用做的太多,这样多的料子,反而浪费了。”
她自己也帮着掀展开料子给宛陵看,一壁把簪桃支出去看茶,一壁说:“四月十三是簪桃的生辰,一过了那日,她就满二十五岁了。我心下打算着,到时候替她向皇上说项,求赐婚,圆满了她同华太医的情分。”
宛陵低着头,神色一黯,嘴角不自觉往下撇了撇,她扯动嘴角,抬头换上了个喜悦的笑:“还有这缘分呢?我倒不知道。”
“我也是之前才知道的。你也晓得,簪桃是我的陪嫁,从小跟着我,与我的情分非比寻常。我想着求赐婚,才给足了体面,成全我和她这一片主仆之情。”她低头笑,显然又是感动又是欣喜,“这是件大喜事,我耐不住,才想和你说一说。”
“我瞧你是替簪桃向我要贺礼来了!”宛陵捂嘴一笑,拿手去挠韫姜,韫姜咯咯直笑,忙去躲开。
宛陵伏在案上,笑个不住:“累得你在这旁敲侧击的,罢了罢了!我必定为簪桃备一份大礼!”二人笑作一团,一旁的愈宁、泷儿同茉蓉也止不住笑起来。
簪桃欠身进来,见里头这样喜气笼络的,也欣欣然:“怎么我一走就这样热闹,都笑什么呢?”
二人相视一笑,宛陵敷衍过去,说:“正闹着玩呢。”簪桃粉面含春,笑得和婉,躬身把茶上了。宛陵将笑意一敛,低头目示茉蓉。茉蓉会意,趁着无人注意,旋身退了下去。
出了未央宫,宛陵淡淡道:“你来去倒快,我还想着怎么磨工夫等你回来呢。”
“淑妃娘娘正为今早德妃娘娘给脸子的事儿大不高兴呢,所以奴婢一去回禀,她立时就给了主意,才没怎么费功夫。”茉蓉恭顺地扶着宛陵,迎面来了?诗,她一个乖觉,驻了足,抢上去请了安。
宛陵得以伺机换上了温顺和善的表情:“瞧你这是要往未央宫去?”
“是了,闲在宫里无事,我想着洛姐姐也在姨母那儿,所以想去寻你们的。没成想姐姐先出来了。”?诗屈膝行了礼,才起来同宛陵说笑。
宛陵是受不了虚与委蛇,假装亲热劲的恶心,才假借乏累的说辞出来的,这实话自然是不能说,她只斯文道:“身上有些疲乏,所以出来了,你且去吧。”说着受了她的礼,目送她去,见她拐了弯。宛陵才提步离去。
“淑妃不是说给了她药吃么?怎么看着神色精神气都挺好?”宛陵回想起适才?诗的气色来,看不出是被下了药的人。
“主子不知道,那禧充仪是除了您以外,德妃娘娘第二个重视的。何况从前也闹出过事,所以手脚不能动太大了。那药性子温和,不到时机发挥不出来。等她真怀了孩子,可就知道苦头了。”茉蓉其实是淑妃的人,暗中安排去了广陵宫。宛陵为避嫌,不能时常面见淑妃,便由茉蓉充作中介,给两边传话、递消息,这茉蓉一面也是替淑妃盯紧了宛陵。
茉蓉是淑妃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个聪明、大有眼力见儿的。她深知和昭仪今时不同往日,于是挑着话来讨她开心,两边都能落着好。
“她还能生孩子?本宫还以为是一了百了的药呢。”宛陵不知是什么心情,语气有些生冷。
“毕竟是宠妃,若长久怀不上孩子,就算她自己不留心,照德妃娘娘那股机敏劲儿,能不去查么?未免麻烦,干脆不那样就是了。”茉蓉压着声音,讥诮道,“所以说温大人功夫深呢,这药吃了平常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孩子也能怀,也能生,只不过养不养的大,就是另一回事了。淑妃娘娘说了,孩子生出来再没了,才真要叫人伤心死了。比怀不上、生不下来,更肝肠寸断。”
宛陵竟不自觉露出恐怖的幸灾乐祸的笑来,恨恨道:“是啊,她身边的人伤心,她那么重情分,也会伤心的。她难过,我就痛快了。”她瞟一眼茉蓉,“簪桃可是德妃的心腹,要好生‘招待’才够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