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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瑢予知道。
他没有慌乱,在三年前一举包围东宫谋权篡位时他都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何况此时,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叫他慌乱,除了沈韫。
对了,沈韫人呢,他看到自己了吗,他不会看到自己被一箭射穿的难看样子吧,他难道真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电光火石间江瑢予根本来不及躲避,以他的能力,他也避无可避,他只是由于惯性寻找那个挂念着的人身影。
沈韫在哪里?他想再看看他,江瑢予遍寻不得,竟然都没有看到青年。
怎么会?沈韫明明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怎么人忽然不见了,江瑢予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恐慌,他不怕死,却怕临死之前不能再见心上人最后一面,直至此刻,江瑢予才明白过来,沈韫当年在街上弄丢了他时那种担忧急迫。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再来不及补偿青年,就连后路都没有替这青年铺展,一切真要来不及了吗?
江瑢予错眼不眨地看着那金属箭尖旋转着呼呼而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迅速,就连空气被箭尖撕裂的刚烈风声他都清晰可闻,江瑢予浑身的血液在疾速变冷。
时间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凝固住了,所有人睁大双眼看向这边,手忙脚乱中已然无力护驾,敌军也在紧紧盯着,但他们是紧张而兴奋的。
江瑢予其实已经看不到四周画面了,他的视野完全被长箭占据,正当此时——
嘭!!
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到了木头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下一阵剧痛,不是被箭矢贯穿的那种尖锐刺痛,而是大片大片摩擦出来的痛苦,他后背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抽气出声,眼角都疼湿润了。
换来的是身上人的一声不满,“陛下是呆了吗,怎的连动不会动了?”
这话当真是又凶又重,是江瑢予熟悉的独属于青年的磁性嗓音,然而此刻却是夹杂着深深颤栗的。
江瑢予疼的眼泪直接漫出来了,他被沈韫快准狠按倒在地躲过一劫,箭矢射在了他身后战车木头上,那坚固重木顷刻间裂了一条大缝,再无恢复可能。
“你放肆。”江瑢予好不容易挤出来这么一句,却是劫后余生喜悦的,他伸手死死抱紧沈韫后背,他方才,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有了鲜活的感觉,就算是痛也好。
沈韫听到他声音,也大大松了口气,再次抱紧人飞身而起,稳稳重落在高头大马上,江瑢予早已被沈韫紧紧按在怀中,护的严严实实,他方才一看到那箭矢就知道躲避不及,不顾一切飞身扑向江瑢予。
幸而,赶上了。
沈韫将江瑢予抱的死紧,呼吸急促,却还不忘数落,“陛下真是让人不省心。”
江瑢予忽略后背疼痛,竟然还能闲闲地笑出来,主动低头承认错误,“嗯。朕确实不省心,劳烦将军多护着朕了。”
沈韫轻嗤一声,收起脸上神色一夹马腹,重新冲入战场,持续未结束的残酷战斗。
这便是他的答案了。
第67章
沈韫在战场上可谓之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哪怕是带上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江瑢予,他也仍然是游刃有余的。
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出手迅疾如风,凌厉剑招一递,敌人顷刻间血弧飙起,只来得及茫然瞪大眼睛,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下了。
江瑢予看着这样的沈韫,眼底迸射出越发欣慰的光亮,武器纵过的疾风拂过江瑢予额边鬓发,让他那双本就熠熠生辉的凤眸更加一览无余,沈韫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江瑢予受不了战争的血腥,怕他生理不适,见状沈韫心彻底放了下去。
江瑢予能坐到这个位置,其心理素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诏狱里的各种残酷血腥可不比这里干净多少,他见过的腌臜事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此刻的姿态竟然还很闲适。
有沈韫在,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敌军统帅这一箭不成,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对付江瑢予了,且不说经过方才那一遭,让江瑢予身边守卫一下多了好几层,将他护地滴水不漏,就是他现在在沈韫的护翼之下,敌人还有没有机会突袭都得另说。
结局早已毫无悬念,他们败局已定。
似是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军一路势如破竹,挡无可挡,不论敌军如何负隅顽抗终究也只是徒劳,他们阵型早已被我军打散,溃不成军,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聚不得聚,退不得退,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甚至根本不用我军再出手,他们就已经自发退缩溃败了。
沈韫纵马带着江瑢予一路驰骋,长剑掠过之地,再无一名敌军有命存活。
江瑢予后背紧挨着沈韫热烈跳动的胸膛,感受到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金戈铁马般的恣睢快意,他因身体原因学不了拳脚,上不了战场,但因为有沈韫在,该感受的,没机会体验的,他俱都从未漏缺过。
这一刻,似是生命都圆满了,当然,如果沈韫能够再开窍些就更好不过了。
想着,江瑢予侧首,不满觑了青年一眼。
沈韫因为刚击杀了若干敌人,周身凌厉锋锐的气势还没有散尽,甚至脸上还擦了一条血线,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凶煞可怖,然而江瑢予却是半点不怕的,他就着在沈韫怀里的姿势微微转过身,抬袖擦掉沈韫脸上血线,青年的眸光顿时柔和下来,再是犀利可怕的修罗在江瑢予手底也会瞬间化身成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