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只觉近来越发迷糊,身子比之前世这个时候还要重些,却只抿唇笑了笑道:“许是今年这春来得迟,我这身子没缓劲儿来,那婳婳便先回了”
见她脚步虚晃的背影,陆衷眉眼间不禁浮上几分担忧来,捏了捏掌心,不是说订了婚约,阿婳这身子便会好上许多吗,这怎瞧着并不像。
陆衷虽满腹疑惑,此刻却尚没工夫操心在这事上面,转而又将自己埋进了书堆里。
平衍一十一年三月初八这日
殿试放榜,陆衷进士及第,位状元榜首,那日他身穿新科进士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管,胸前还有簪缨红绒花,坐着高头大马从午门过长街,一路上皆是人群欢呼与嬉笑,唯有此刻,陆衷才有几分真切,他不必在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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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陆家安危。
按照规矩,状元当先归家,牵马的侍从正要牵着他往陆家走,陆衷却叫停了他道:“去白家。”
白郝本以为陆衷到白家报喜再早也该在午下,毕竟还要先回趟陆家,却未想到陆衷直接到了白府,只见陆衷朝白郝躬身,行当日拜师大礼,将头上顶冠摘下,恭恭敬敬的奉上道:“学生陆衷不负先生教诲,学成归来,先生于陆衷有再造之恩,学生再此敬恩谢跪!”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病重(一更+两更)
白郝欣然扶起陆衷,眼泪有湿润泪意,这么些年他对陆衷的用心不亚于亲子,抹了把泪道:“好,好孩子,快起吧!”
陆衷举着顶冠朝着白郝又是一拜:“若没有先生费心教导,就没有陆衷今日,先生再造恩德陆衷永不敢忘。”
盛婳站在一侧看着也颇感慨,陆衷这么些年吃的苦头她亦历历在目,躬身庆贺他一声,上前将他搀扶而起:“十年寒窗苦读,如今陆大哥金榜题名乃是实至名归,外祖父在这个年纪能出你这么个学生,也觉是光耀之事。”
陆衷起身后,白郝拍着陆衷的手忽才想起来问道:“可陆家了?”
一旁牵马赶来的侍官笑着道;“状元爷家都没回便来了白府了!”
白郝闻声愣了一瞬,看了一眼陆衷更觉感慨,可即便如此仍旧劝道:“好孩子,快回趟陆家吧,你父亲也盼着见你,莫因为这事大好日子闹得不快,快去吧。等明日你再来,先生会备好宴席等你来好好吃一顿酒庆贺你金榜题名。”
陆远的性子在场人都知晓,好面子又狭隘,估摸着此刻已眼巴巴的等在陆府门口了,这个时候,白郝仍不忘替陆衷考量,陆衷怎会不知,闻声应了声是,复又弯腰躬身几回,让白郝明日务必等着他来,才起身离去。
白郝站在府门口看着他乘着高头大马被人群拥簇着离去,盛婳走到他身侧扶着他道:“外祖父可能放心了?这几日一直焦灼着不敢下榻,方伯,今日切记多备些宁神来,就怕他这一高兴更是睡不着觉了呢。”
方管事在一旁闻声连连应是。
白郝的笑得合不拢嘴,长叹了口气道:“考上了便好了,你陆大哥实在不容易。”
盛婳闻声拍了拍白郝道:“外祖父尽可安心了。”
伸手点了点盛婳额头,又多看了两眼人群才念念不舍转身往府里头走去。
春露秋霜间,日月斗转,转眼便是一年,这一年里宁京城里最脍炙人口的莫过于陆家了,本门庭冷落的陆家,好似要翻身了,先是陆家大公子入大理寺院,受皇帝亲封为五品左寺丞,虽官职不大只区区五品,可那是大理寺啊,朝中唯有此处是只属于皇帝亲自调派,可见已入中枢权柄之处,再是陆家二公子因缘际会攀上了太子,自己又争气,今年参军选拔力压众人,脱颖而出,才十三岁的年纪便封为千夫长。
盛婳知晓时,只微微掀动了嘴角,目光遥视远处,去年冬日雪下个没完,临到三月都还下了两场,可今年都到年里了,竟是没一片雪花都没瞧见。
杏枝掀开帘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三公子在后院了,说是不放心想来瞧一眼呢。”
盛婳闻声回神,精神有些恍惚,好似愣了一瞬才道:“请他进来。”
两人虽定了亲,但也未见多亲昵,盛婳早先便有言在先,楚三便知分寸的守着规矩,半步都不敢逾矩,听到杏枝唤他,嘴角便扬着笑跟着进了暖阁。
仍旧是一屋子的苦药香,也不知是不是婚约真起了作用,还是盛婳这一年多将养的仔细再没有像之前那般突然昏迷,但要说真起了作用,可盛婳这身子却是肉眼可见的一日不如一日,精气神焉了大半。
“来了阿。”盛婳窝在榻上,隔着一帘纱帐与他打了声招呼。
楚三点了点头,摩挲了下掌心,这已有十来日没见到他了,隔着纱帘见隐约瞧见她纤弱的身姿心下有些闷闷的顿,琢磨一瞬开口搭话道:“点珠每日送去的参汤我都有喝,费心了。”
盛婳敛了下眼睫道;“应该的,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盛婳想的很简单,虽说婚约之事两家都默契对外不宣,但外头也会有些疯言疯语,这入赘婿实在难听,楚斟原本一孑然干净的人平白吃了这样一大亏,盛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这婚约在一日,她便补偿一日,旁的事上她又没什么能帮衬的,便只得在生活小事上事无巨细皆安排妥当,生怕一个不查耽待了叫人心寒,她一贯如此小意体贴。
隔着纱帐,盛婳却未瞧见楚斟微微发红的面颊与有些愧疚的神色,犹豫再三决定跨出一步,他如今已是她未婚夫了,寻问她近况应当不算唐突,便壮着胆子抿了抿唇道:“我什么都好,倒是你,听说近来好似吃的不好?”
一年下来,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熟稔许多,盛婳并未觉得这话里有多亲昵,便直言答道:“嗯,近来有些困乏,只想着睡觉,胃口不大好。”
楚斟闻声心下一颤,搁在膝上的手局促一握忙问道:“身子可觉得难受,要不要紧?”
盛婳愣了一瞬,隔着帐帘都能听出来楚斟的紧张,皱了皱眉头道:“还好,没什么事。”
楚斟虽心里打鼓却是道:“若是身子不好,便即刻让杏枝去楚家唤我,我定随叫随到。”
盛婳眨了眨眼眸,许久才应了一声:“好。”
楚斟出府时还依依不舍的往回看了两眼,身边小厮催促了好几声,才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不到一刻又停了下来,他正诧异是什么事,掀帘看去,恰此刻,几个身穿兵将衣裳的男子驾马一闪而过,楚斟看着领头已离去那人的生身影,眸光微沉,掀着车帘的手又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