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搬家了?恭喜恭喜——虽然很想去观赏一番,但我可不想下班时间还要和赞助商喝茶。”
黑尾如是说,“你俩好好过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正好。如果他会来玩,我估计得多考虑一下要不要让里包恩继续乔装成当时的小胡子法国绅士,以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但我早该想到,就算这时候看似少一桩事,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当学生时总觉得时间如步履蹒跚的老人般缓慢,如今它却健步如飞,眨眼间便涌向不具名的未来。
我真诚地怀疑它其实是一种蚊子:难以捕捉,平时常常被忽略,人在发觉它的存在时才感到烦躁;它无伤大雅地吸食青春的皮囊,留下记忆里的瘙痒与细小的创口。自己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却搞得人越发疲惫,提不起劲。
只是一晃,手机各软件的推送不知不觉就开始进行圣诞节的预热营销。
当然,如我所料,公司年底冲KPI,所有部门都各有各的忙成一锅粥的方式,偶尔路过营销部的办公室甚至会听到有人喊死了算了。我们更是不例外。一投入工作,节日的事很快就被置之脑后。
难得偷闲的时候和同事聊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年即将翻篇。
幸好给亲朋好友的礼物都提前准备好了。
气温一降再降。东京的冬天是干冷的,天色发浑,没有下雪便略显枯燥。街边的树打着盹,枝丫发秃,让人不自禁摸摸自己的头发。但好歹有枫色的山茱萸稍作点缀。
赶来筑巢的乌鸦偶然渡过电线杆,在余光里掠来一线漆黑。
我总觉得这样的冬景在城市里更添凄寂,不如山间生趣。自然也没什么下班后慢慢步行回家的兴趣与精力。
因此,里包恩第一次开着他那辆不知是不是好道来的黑车来接我下班那天,我破天荒什么也没说。只一股脑钻进温暖的副驾,然后cos一具被安全带束着的尸体。
在这之后,坐车的概率直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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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和保镖小吵小闹后第二天,我还会希图一些私人时间,勒令他自己待在家。可里包恩总会以各式离奇的方法跟在身边。
比如我都下了电车,走到半路遇到同事,陪她到路边餐车买吃的之际发现摊主留着熟悉的卷鬓角;
再比如下班后闲得没事去抓娃娃,有一架娃娃机里面满当当的全是婴儿版里包恩的卡通公仔。我沉默一秒,投币抓了一个,拿到手里时摸到玩偶腹部有硬硬的按钮。一按,响起一声稚嫩而可爱的“ciao”。
下一刻,身后也传来一声“chaos”。要不是店里光线充足,里包恩和恐怖游戏的NPC简直没什么两样。
而现如今,但凡在洗漱后发现里包恩还缩在被窝里冬眠,想偷车又找不着车钥匙,我就会用尽浑身解数、不惜代价地把他拽起床。并坚定地打鸡血: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正是闯荡的好时机,别的保镖早就起来在门外打着伞等老板了!”
如果拽也拽不动,揭开被子翻身跨坐到他身上就会有效果,唯一的缺点是可能会多浪费一点时间。
只是极个别风不大的时候,我下班仍然会拉着里包恩坐地铁。顺路买点小吃和酒犒劳自己。
好死不死,某天就在地铁站撞见同为社畜的朋友。
站在候车点,我扭头看着黑尾铁朗。
穿着西装、背着双肩包,刚出外勤回来一样的黑尾也转头看着我。紧接着,目光落下,缄默地把注意力放到我搭着保镖胳膊的手上。
我:“……”等等。
黑尾:“……你……”
身旁某人稍微俯身到耳边,“怎么了。”
我触电似的松手,头皮发麻地拍了他一下。随即正经地看向黑尾,开口:“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等车?”
明明离晚高峰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地下通道的人流量仍然很大。压低的交谈声、脚步声与电子播报声交错而响。社会经历早已颇为丰富的黑尾赫然一脸反应过来的模样。
他维持着相对平常的面容,打招呼:“啊,正好有事和佐久早见了个面。”
话毕,顿了顿,微微紧绷的嗓音里呈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故作轻松感。
“那个,”黑尾说,“你也来坐地铁啊,好巧。”
他并不真诚地发出两声哈哈的笑。我礼貌地陪了一声呵呵,接着立刻板起脸。
“搞什么,不要摆出一副碰见朋友干了亏心事于是在是否要劝说对方远离歧途的良心与干脆包庇朋友当海王的妥协之中摇摆的样子,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以后可会吃亏的。”
黑尾:“你要形容得那么确切么!但是——”
我:“这位就是你们赞助商,留胡子和没胡子长得是两个样。”
社畜朋友诶了一声,难掩惊讶地看向我身边的男人。幸好里包恩这会儿相当配合,欣然颔首示意:“你好,黑尾君。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