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欠了就行!”
那老嬷嬷便也不再说别的,而是放下了衣裳,让丫鬟将油灯端回了原处,自己则是从胡麻身边的笸箩里面,抓起了金银纸钱。
有的如元宝形状,有的裁成了铜钱,均匀的在胡麻身边洒了一个圈,然后又拿起了身边的两只秤砣,分别用麻绳系在了胡麻的左右两只脚。
吩咐丫鬟,将那盆清水端了起来,自己则又塞给了胡麻一只没点着的白灯笼,右手手腕缠了一只乌黑的,晃起来也不响的铃铛,然后将柚子叶扎成了一束,对着胡麻吩咐:
“钱是给你在下面用的灯笼是照亮的,铃铛是用来找你的,你都带好。”
“呆会纸钱烧完了,我给你开门,你就向前走,莫要回头。”
“什么时候走到秤砣不沉了,便停下来,路若是有人叫你,也千万莫要回头。”
“一回头,就要出事。”
“你下去了之后,也要抓紧,下面的阴差每半个时辰巡逻一回,我赶在他们过去这一遭时让你下去,你要赶在他们这一圈转回来时回来。”
“方法也简单,把铃铛晃起来,向着面磕头,我老人家得着了信儿,就把腰带递下去,你抓着腰带,就可以爬来了……”
“……”
胡麻仔细听着,一一点头,神色很是凝重。
见他顺从,这老嬷嬷倒也像是有些满意,只是一张脸黑沉沉的,没看出来是否在笑,只命丫鬟,把那一只鸡笼放在了胡麻身边看着。
这公鸡一直搭着个脑袋,等了约摸一柱香功夫,忽然之间,公鸡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得抬起头来,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
那老嬷嬷立时取火折子,将胡麻身边的纸钱烧着了,眼见得纸钱快速的烧了一圈,即将烧完时,身边端了清水等着的丫鬟,便将这盆冷水,向着胡麻的头顶之烧了下来。
“别喘气!”
一股子阴气,自而下,活人都下意识要喘气,但这嬷嬷却沉声叮嘱。
下一刻,胡麻便感觉头顶被柚子叶一拍,身后声音响起:“地府门开,不请自来,下去吧!”
胡麻一听到这句话,立时向前冲了出来。
他眼前黑黝黝的,只有一团黑,但其实早在刚才他就知道,这里正是屋子的木门,只是油灯的光被自己挡住了,恰好形成了一团人形的黑。
自己向前冲了出来,恰该撞到这木门,但却不料身形过处,却是空洞洞的,自己直接便从屋里冲了出来。
心里记着那老嬷嬷的话,他既不回头,也不向了左右打量,只是闷了头冲。
两只脚皆系了秤砣,沉甸甸的,仿佛坠得自己身子,不停下陷,但地面是泥土,不本该下陷,或是下陷了,便走不动。
可胡麻却觉得,自己身子越是下陷,地面便也跟着越是下陷,自己倒是跑在了一个不停下沿的陡坡之,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倾刻间闯进了黑暗里。
呼呼奔跑声,戏子念白声,抽泣哀哭声,血肉咀嚼声,骨头撕裂声层出不绝,混于耳畔擦过的阴风里,时不时往心脏深处钻。
他眼角的余光,仿佛在这片黑暗里,看到自己身边不时有古里古怪的东西蜿蜒着爬起来,形影相吊,各般不同,如同一千个人同时在自己耳边争着抢着说话:
“你丢了银子啦,快看快看……”
“这么好的老婆留在家里,你舍得走?”
“钱没花了,娃没长大,你怎么就敢往这里来的?”
“快回头,快回头,过了鬼门关就成了死人,花花世界没你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