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危机来临前夕,他再第一时间送谢承阑出去。
谢承阑接回他手里的空杯子,回身坐上床,揭开被子,掀起他裤卷至膝盖之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燕衡靠着床架子,就那样看着,好笑道:“谢兄这般体贴入微,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王爷脸皮这般厚,也会不好意思?”谢承阑埋着头,施手换药。
“可惜了还没成家,否则也不至于跑来伺候我了。”燕衡想到什么,眼神试探,“谢兄师傅那个女儿叫什么来着?若是没这档子事,我说不定还能喝到谢兄的喜酒吧?”
谢承阑不悦地蹙眉,置气似的给他膝盖贴了好大一勺药膏:“王爷怎么净想些有的没的?”
“只是觉得惋惜,”燕衡道,“若不是我将你耽搁了,此时你也该幸福美满。”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谢承阑道,“换了别人,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哪儿来的圆满?”
燕衡轻笑道:“事无定数,谁说得准呢。”
“那就别拿说不准的事来费口舌。”谢承阑看他,“你嗓子还哑着,更要少说几句。”
燕衡收了不正经,闭眼神思片刻,忽然问:“白鹤人呢?”
谢承阑望了眼天色,道:“估计带着安福出去逛了。”
“谢兄等会儿让他去查一下,皇上身边那个廖忠什么来头。”燕衡缓缓睁眼,“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谢承阑只是问:“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找崔云璋?”
燕衡垂眼默然片刻,道:“府里事多,总不能事事劳他。”
谢承阑不置可否,放下裤卷时,目光又落到他那蛇环脚镯。他握住大半截银环,贴着燕衡脚腕转了转,眼也不抬道:“王爷这般向往自由的人,箍这么个东西不觉得不自在么?”
燕衡掂脚一抖,裤卷落下来遮住:“这偌大樊笼我都待得住,又岂能被这样不起眼的东西束住?”
“有来历?”谢承阑隔着布料又握上去,拇指摩挲几下,能感受到镯子的细致纹路。
燕衡这次没躲,任由他摸索:“听说过蛇缠足的故事吗?”
“嗯?”
“有个小孩,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但他父亲待他极其不好,言语侮辱、拳脚相加。每次被打完,小孩就会躲到镇子后山。等他壮起胆子要回家,就有条蛇缠跑出来住他的脚,不咬人不伤人,只是不让他走,次次如此。”燕衡慢悠悠说道,“后来,小孩死了。”
“……”谢承阑脸一抽,不大能接受这么突兀的结局,“怎么死了?”
“被他父亲打死了。”燕衡道,“小孩去到阎王爷那儿报道,查了因果薄才知道,他那所谓的父亲,其实是个不学无术只会酗酒赌博的人牙子。而那条蛇,则是他生身母亲转世。他幼时被拐后,他母亲抑郁成疾便去了。转世成蛇后,辗转山川历经万水才找到的他。”
“后来呢?”
“没有后来。”燕衡道,“该死死该活活,母子缘尽了,几个来世轮回也不会再相遇。”
谢承阑听完默不作声,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先皇对你很不好么?”
“没有。”燕衡默了默,“都挺好。”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要是不好,光凭我小时候做那些混账事,也不活到现在。其实和故事无关,脚上戴个东西,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是个囚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