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打量一会儿,崔竹抬手准备合上窗户。
熟料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自书下传来:“你做什么坏我情致?”
情致?崔竹合窗的手顿了顿,眉梢微动,“小侯爷有什么情致可让我坏。”
一般小侯爷舞刀弄枪简单粗暴都没什么情致可言。
“‘画船听雨眠’的情致。”谢九安还是盖着书,特意咬着那句诗,慢吞吞道。
崔竹看着他默了半晌,眼底神色复杂,最后笑了声,似讥非讥,似讽非讽,语气轻飘道:“小侯爷不光知道这句诗,还懂这句诗的意境呢。”
谢九安没有恼羞成怒,只是轻嗤了声,“我自然知道。”
那日琼林宴受韩承侃挑衅讥讽,谢九安确实不会作诗,但他少时当然上过学堂,会个几句诗没什么稀奇的,一句不会才稀奇。
崔竹捻了捻袖里塞着的素帕,他知道他知道。他还知道他不只会这一句,整首诗他都会,还尤为喜爱。
没再关窗,崔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当这些你都忘了。”
谢九安不知是得意还是什么哼了声,权作回答。
外面的雨下得依然大,风凉雨疾,各种与雨滴碰撞的声音,落处不一,掉进江面,打在舷窗,吹落衣衫……
谢九安躺在那边“画船听雨眠”,崔竹则是看着他想起了一段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白团子已经缠着他有了一段时间。因着崔家,哪怕崔竹当时才十二岁,就已经冷漠得很了。
崔竹一开始并不想搭理他,哪怕他长得再玉雪可爱,因为那跟他没关系。但发现借着他的威势崔宇不敢再放肆地欺侮他,崔竹索性借坡下驴,白团子成了他好用的挡箭牌。
一日,崔竹躲在崔宇的书房外偷听她娘重金给他聘请来的先生讲课,因为听得太认真,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字,就没注意到崔宇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身后,趁他不备,崔宇狠狠一脚就朝他右手腕跺去!
“我叫你偷学!我叫你偷学!”崔宇又急又气,嘴里骂个不停,“你简直跟你娘一样贱!你个杂种还妄想读书识字?你是要继承我们崔家还是想科举当官去?我告诉你,本公子只要在一天,你就永远别想越过了我去!”
当时崔竹还没习武,别说反击,连躲开都是堪堪,只是没让崔宇那一脚落到手腕上,但手背却没能幸免。
崔宇长得不算瘦,用了全力的一脚不是闹着玩的,当即崔竹的手就疼得要动不了了,手背又红又紫,肿得老高,手指和掌心连接处的骨头看着都歪了,他疼得面色煞白,饶是惯能忍痛,他当时也疼得想哭,脑子里一直叫嚣着好疼好疼,又担心他的右手以后还能不能再用了。
崔宇看他疼成这样简直得意极了,虽然没能跺碎他的手腕,但狠狠惩罚了这个不安分的杂种依旧让他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