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小心翼翼地捻起两粒黑胡椒,想了想,又狠心追加了四颗。
野物异味本来就重,又一次性炖这么多,两粒黑胡椒可不够。
她将剩下的重新包裹起来,守财奴一般郑重道:
“这太珍贵了,我们应该留到重大庆典时再用,而且说不定还能种出来呢。”
玛雅姨妈听了,欣慰又纵容地笑起来,“好。”
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黑胡椒只生长在湿热的地方,而阿索城四季分明,是种不出来的。
云漠看出了她纵容下的敷衍,跟着笑了笑,却又在暗中攥了攥拳,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
或许……不可能也将成为可能。
午餐就是炖兔肉。
没有料酒去腥,兔肉中还有比较明显的腥骚味儿,但在饥饿和身体对蛋白质的渴求压迫下,已经是非常可以容忍的地步了。
早已习惯了肉类腥臊味儿的玛雅和霍莉更是流露出近乎夸张的感动神色:天哪,这是何等的美味!
她们以前不是没吃过兔子,但要么水煮,要么直接上火烤,前者腥臊味浓烈,后者肉质干柴,十分难嚼。
可现在呢?
兔肉都被横着切断纹理,提前用木棍捶打过,后面长达数小时的小火慢炖让肉质变得异常软烂,原来令人唾弃的难嚼就变成了画龙点睛般的嚼劲和筋道。
就连那几只兔头都没逃脱,被云漠沿着骨缝撬开,倒出里面完整的核桃仁一样的柔嫩脑花,剩下的脸颊部分继续丢回去炖煮。
脑花表面紧紧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血膜,这是腥味的来源,需要提前去掉。
脑仁上沟壑遍布,偏偏又软得很,外行人无从下手。
云漠从外面拔了一根坚硬的草梗,从一端轻轻挑开,然后将血膜卷在草梗上,一点一点点慢慢地从下往上卷起。
不一会儿,连同脑花凹陷处的血膜都被完整带起,干干净净,半点不留。
脑花质地柔嫩如豆腐,易碎,直接放进去红烧肯定不行,云漠只在临出锅前一切两半放到汤汁里焖,又入味又完整。
一开始玛雅阿姨和霍莉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口。
可架不住云漠一口接一口吃得香甜,便也犹犹豫豫夹起一小块,试探性的用齿尖咬了一口。
然后,连一粒渣都没剩下。
黑面包糊糊那种恶心的东西都能天天吃,脑花这种细腻柔滑如琼脂的口感怎么可能入不了口?
云漠还在里面加入了几颗切成滚刀块的小土豆,既吸收了肉类的荤腥,融化的土豆边角又直接为汤汁增稠,浓香扑鼻。
黑胡椒被磨碎后撒入炖锅,长时间炖煮榨干了它的所有风味,每一滴汤汁、每一条肉质纤维中都渗入了轻微的温暖辛辣。
趁热猛吃一碗,额角和鼻尖就沁出薄汗,连日来的疲惫和寒意一并从毛孔中钻出,四肢都暖洋洋的,惬意极了。
大家将蒸软的黑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浓汤里大口吞咽,把整口炖锅擦得比马舔过的还干净。
啊,就连平平无奇的黑面包也焕然一新!
感觉棒极了!
霍莉节俭惯了,最后甚至还往锅里倒了一点清水煮开,满足地喝了一大碗飘着油花的“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