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别意接过毛巾,艰难地擦洗着自己的脸庞:“问到答案,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已经落后那么多了。”
商吹玉暗暗咬紧了牙,一拳擂在桌上。他从小就不爱和商别意、秦鹿二人亲近,因为他们总是满腹思虑的样子,好像时刻都在盘算如何利用别人。
但现在他更痛恨起那个远离了两人的自己。
他原以为只要疏远就能平安。
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平安”只是因为那些人对他没有兴趣,和他的逃避并无关联。
是他太自以为是,真以为偏安一隅就能自保——现在将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唯一重视的老师。
“回答我。”商吹玉抬起眼睛,双目炯炯,被他直视的商别意怔了一瞬,旋即轻轻笑出了声:
“可是,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愚蠢、迟钝、傲慢、自负,对我们的大计毫无裨益,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就是等着庆功宴,由你来弹上一曲。
“你对现下的处境一无所知,也完全不去观察不去思考;你的武功更谈不上多么出众,毕竟我们面对的是紫衣侯曲相和那样的高手。”
商别意的脸色异常苍白,说这些话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消耗,可在他面前,健康无虞的商吹玉反而弱了一头。
商吹玉从未对这个兄长低过头。
他看不起山庄,所以从不觉得商别意有什么厉害——守护凤仪山庄这种事,在他看来,无非是想守护自己身为嫡长公子的尊荣。
但这一刻商吹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商别意收敛情绪,问出最后一句话后,商吹玉的脸色也彻底归于惨白。
“要保护什么人或者东西,难道是等大难临头才知道拼命的吗?”
商别意问,“那到底是在保护,还是在强迫别人为你感动?”
因为是一直关注着天下变局,和各方势力都有往来的商别意,他才能带着凤曲藏进空山老祖的墓道,从那条小路穿进景云县。
换作是自己,就算有空山老祖代他挡下紫衣侯,他豁出性命,就一定能带着凤曲逃出生天吗?
“去把阿鹿叫来。”商别意疲惫地躺回床上,“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使脾气了。”-
空山老祖的遗体最终交由那位神秘的铁匠带走了。
分别前,两人一齐烧掉了残缺的鸦尸和残蛇。铁匠收拾好老祖的鸳鸯双锏,打量着被染得腥红的土地:“有栖川野彻底得罪了曲相和,怕是有段时间不敢冒头了。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凤曲答:“我想帮师父解掉身上的蛊,所以还是要拿到玉城的信物。”
“你不恨他瞒你这么久?”
“我能理解师父的难处。而且,即使师父把我留在岛上,有心之人依然会找到那里。师父不能只为了我,拿整个且去岛去赌。”
“哈,你还真是善解人意。难怪曲相和不敢对你下杀手。”
凤曲默了默:“他背后的人,也和我是旧识吗?”
铁匠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笑说:“也许吧。宫闱秘事,哪是我等草民能打听的?你若实在好奇,应该有不少人可以去问吧?”
他说的没错。
当“襄王之子”的身份浮出水面,他的许多疑惑就都有了解答。
有栖川姐弟作为扶桑使者,尤其是有栖川遥,深受皇帝的信重。而在他梦回明城,为了供养小吹玉而去卖画,再偶遇幼年有栖川姐弟的时候——
有栖川遥对有栖川野说,“你主人也喜欢画竹子。”
所以有栖川野叫他“主人”,却不敢让有栖川遥知道他是“主人”。
——这只能说明,有栖川姐弟的主人不是同一个人。
而有栖川遥的主人一直都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襄王之子。
凤曲站起身子,对铁匠深深地一礼。
铁匠同样注视着他,道:“老子武功不济,帮不了你们什么,且自珍重吧。”
晨间的风拂过两人的脸,铁匠最后道一句:“不过,你的武功不如你娘,智谋不如你爹,但……扶摇剑似乎更亲近你。”
凤曲轻轻一笑:“那我真是荣幸。”
林风吹起满地焚尸后的灰烬,飘飘然落在焦红的泥地。仿佛宝剑熔铸时火红的炉火与灰,昨晚淋漓的鲜血就是浇铸的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