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秀菊一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宁大海,媳妇进门十来年,只生下一个小哥儿还嫁了人。老二宁大河,也只有一个孩子叫宁泽远,今年十四岁,在县里念书没回来。
老宁家人丁不兴旺,老太太还在世那会儿,宁秀菊就没少因为生不出孩子受气,等她当了婆婆就把这气撒到了两个儿媳妇身上。老二媳妇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平时只要不偷奸耍滑,在家也算过的有滋有味,但宁睿娘就不行了。
宁睿没嫁人的时候,他娘就经常受宁秀菊辱骂,家里活没少干,地里的也得顾着,他那时候虽然小,但也能帮上忙,让宁春娘不至于太累。自从他嫁人后,家里的活几乎全落在了宁春娘一人身上,宁春娘性子比宁睿更软,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默默承受,几个月下来瘦了一大圈,双颊深陷,颧骨突起,整个人干巴巴都快没了人形。
“娘……”宁睿湿着眼眶叫了一声。
奶奶一向待他跟娘不好,以前他还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偷偷上山,弄些野菜跟果子回来填肚子,如今他不在,没人帮娘分担活计,家里的活干不完,奶奶肯定没少接机打骂娘。
入了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小叔跟婶子早就穿上了厚衣裳,而他娘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粗布麻衣,他看了眼,那衣服是几年前婶子穿剩下的,他娘已经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娘,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娘不冷,一点都不冷。”宁春娘拉着儿子的手,把心里的苦都咽回了肚子里,“马上过冬了,娘还给自己做了件新冬衣呢。
“光记得自己有个娘,不记得还有个小叔跟婶子啦?”宁大河媳妇儿姜素兰阴阳怪气说了句,扭头看见院子里堆的布匹跟吃食,眼珠子一转,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睿哥儿啊,你是不知道,你离家的这段时间,婶子可想你了,你弟泽远还一直吵着要去柳树村看你,但我想着学业要紧,就没让他去,你不会怪婶子吧。”姜素兰把宁春娘挤到一边,拉着宁睿手开始抹眼泪,说的那叫一个真情惬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宁睿亲娘呢。
“哭哭啼啼的干啥,我还没死呢!”宁秀菊站在门口,狠狠瞪了宁春娘一眼,“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烧饭去!”
“哎,这就去。”宁春娘应了声,转身去了厨房。
宁睿心中酸涩不已,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宁大海,心里无比失望。
“娘,我来帮你。”他跟上去,抱了捆柴火放在灶台前。
“睿哥儿,娘自己就行,你快出去吧。”宁春娘把儿子往外推,“别把你这一身新衣裳弄脏了,回头惹你相公生气就不好了。”
“相公不会生气的。”宁睿不走,蹲下身帮宁春娘把火升了起来。
“你这孩子,咋嫁了人脾气还是这么倔呢。”宁春娘笑着说。
“娘,奶奶是不是待你不好?”宁睿看着她冻的通红的双手,忍不住问。
“说啥呢,你奶对我挺好的。”宁春娘借着野菜下锅的空隙,偷摸抹了把眼睛,回过头朝儿子笑着说,“你用不着挂念娘,娘好着呢。倒是你,外边那个真是柳家四小子?”
宁睿点头:“是相公。”
“他对你好吗?”宁春娘问。
“相公对我很好。”
听儿子这么说,宁春娘放了心。儿子在宁家吃不饱穿不暖,瘦的跟个小猴子似的,如今才过去几个月就胖了不少,身上穿的也好,只要儿子过得好她就知足了。
柳锦昱从县里买了不少吃的回来,鸡鸭鱼样样俱全,宁睿怕自己走后,他娘一口也吃不上,干脆都杀了做了满满几大锅菜,饭桌上还拼命给他娘夹肉吃,看的宁秀菊心疼的吃不下饭,不过肉倒是没少吃。
宁大河跟姜素兰也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吃的满嘴流油,就差上手抓了。
“没教养的东西!”宁秀菊忍无可忍,筷子一撂,斜眼骂道,“家里是没给你们肉吃吗,当着外人的面活像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也不嫌丢人!”
“娘,你这话说的,哪有外人啊,都是自家人,有啥丢不丢人的。”姜素兰讨好地看了眼婆婆,心里却在骂她扣婆子,家里哪次做肉菜,进了她跟相公的嘴里,不都让这老婆子跟老头子吃了,她儿子都吃不上几口呢。
姜素兰手上动作不停,不大会儿功夫就啃了好几块大肉,看的宁秀菊眼皮子直跳。
这一大桌子肉,要是让她做,省着点能吃大半年,她本来打算只烧个鸡蛋炒肉,再炒个野菜就够了,鸡鸭鱼留着过年过节吃,哪想一个不留神就被这嫁出去的小畜生给杀掉烧来吃了!
宁秀菊瞪了眼不停给宁春娘夹菜的宁睿,眼里直冒火星子。
赔钱货,早知道柳老四这么有钱,她当初就应该要十两银子聘礼,柳老四牛车都买得起,十两银子估计也不算啥。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回过神来一桌子肉菜只剩了个肉渣,气的她眼白一翻,差点厥过去。
吃过饭,已经酉时了,宁睿拉着宁春娘两人单独说了会儿话,见天不早了,便跟柳锦昱坐上牛车回了柳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