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会想,也许是他不够好。
也许被拒绝的原因里,除了贫穷的家庭,最重要的就是那被他放弃掉的文凭。哪怕是个高中生呢?说出去都比初中生好听吧?
赚几十万一百万有什么用?没文凭那叫暴发户,事实上也是。
人家赚钱的本事是腰直被挺地坐办公室画画图,他赚钱的本事是被人指着脸侮辱人格也照样面不改色笑脸相迎地当条会舔的狗,人家泼他一脸水,他还要把水抹了给对方恭恭敬敬再敬一杯,告诉对方,只要能把活儿给他干,乐意泼多少杯他都奉陪。
“秦陆说得没错,我就是图他的,我图他带回家体面,就算我当同性恋我也要当最体面的同性恋。”王曾亮边说边笑,“我就是势利眼,就是精明,如果邹黎没有那个学历,没有那一堆奖,没有有钱有势的家庭,没有那张脸,我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他以为他是谁?”
温达非深深地看着他:“真的吗?”
王曾亮:“真的。”
“如果邹先生真的有一天工作很差,没有学历,也没有体面的外表,你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对,如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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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达非闻言点点头:“看起来个人条件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那么,假如说,如果你是我刚刚说的那种情况,没有好的工作,没有学历,没有有钱有势的家庭,也没有体面的外表,但是还是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你和你一起生活,你怎么看呢?”
王曾亮突然红了眼睛。
“你觉得,这会是爱吗?”
……
邹黎第一次上门去到王曾亮家里时,整个家的成员都是以战时状态来应对的。
所有的陈旧家具都被淘汰掉临时换新,家居日用品全部重新添置,千叮咛万嘱咐,把一切该注意的事项都说了个明明白白,包括邹黎的忌口和生活习惯都被王曾亮一一列举出来当作要务发了小作文过去,让他们全文背诵牢记于心,不要踩雷给他招黑。
然而就这样计划周全,等带着邹黎回到了老家还是发现少算了两项——老家没暖气,而且厕所在猪圈。
当时还是年末,天不算特别冷,白天也有个十三四度,但到了夜里就只有□□度,盖两层新棉被都捂不热。别说邹黎这个从小城里洋房长大的富家公子哥,连住惯了暖气房的王曾亮大半夜起来都冷得大腿发颤,尿桶里撒一泡鸡儿都冻得冰凉。
他怕邹黎冷,打算连夜开车去城里买电热毯,却被邹黎嘲讽他装模做样没事找事,说了一大堆冷冰冰的不领情的话,气得他大半夜差点跟邹黎吵起来。
但是等他气冲冲躺上床,碰到邹黎那双冰凉的一动不动的脚时,他的火气一下消了下来。
他从邹黎身后抱着他,把自己的冰脚凑过去夹着他的,心疼地跟他承诺:“是我忘了,今年一定盖个新房子把地暖安上,明年回来让你暖暖和和的不受冻。”
邹黎:“有没有明年都另说。”
他感到羞耻无比,不禁把邹黎抱紧了一点:“有。”
邹黎却和他说:“叫你妈晚上睡前不要给我热牛奶,我不想半夜起来。”
之后便再没有说过什么了。
那时自尊心还格外脆弱的王曾亮一直以为,邹黎是不屑于和他说什么,不屑于理会他的家人们,所以一直埋头吃饭不言不语。
但是时至今日,突然再回想起那一天,发现事实并不是那样。
冻得几乎一夜没睡好,邹黎没有叫过一句冷。饮食清淡挑食无比的他应该是吃不惯他爸妈做得较为油腻的菜的,却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反而一直低头吃饭。他的确不怎么说话,但是他爸妈提问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只是因为言简意赅,搞得像审判现场。
全程从来到离开,这位贵公子虽无明显示好的姿态,可从头至尾也没有表达过一个“不”字。唯一一个,还是因为不愿起夜所以不喝牛奶。
他一直以来对那一次上门的印象似乎都停留在“邹黎不屑和他的家人说话,看不上他家”上以及自己满心的内疚感之中。愧对于父母家人,也耻于面对邹黎的蔑视。
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复杂斗争羞耻内疚的情感之中,完全忘记了所有的细节。
而这一切被他所遗忘的细枝末节,在咨询师温声询问的顷刻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你,这需要你自己去判断,但他的确做到了你所做不到的事。”咨询师温柔地陈述着他所看到的事实,“他接纳了你的所有,你的初中学历,你不够富裕的家庭,你不体面的工作,还有连你自己都有些嫌弃的你自己。”
王曾亮突然不想听下去。
“真正的爱不是去接受一个人的好,接受一个人的好是很容易很乐意的,相反,是要看是不是能够接纳对方最坏的一面。”
“你认为你对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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