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渊冷漠地凝视着邱大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仔细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表情转变。
邱大人被晏渊指控陷害晏修,樊老将军第一个不同意,“尤大人,你怕不是说笑吧?邱大人为什么构陷子楚?于他有什么好处?”
晏修是武将,邱大人是文臣,总不至于说害了晏修,邱大人能带兵打仗,操控兵权吧。
本朝固然文武不分家,可邱大人一介书生,让他去领军,显然于礼不合。
那么,动机也没有,邱大人这陷害一说,就有点牵强附会了。
面对樊老将军的怀疑,晏渊不急不恼,他心知樊老将军是满朝文武里最惦记着晏修冤案的忠臣良将,于是语气放缓道,“我晏某从不无的放矢,若陛下信得过微臣,便麻烦去一趟我的府里传召一个人过来,他会配合。也请樊老将军稍安勿躁,这桩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
见晏渊说得言之凿凿,又胸有成竹,朝中一些人暗地里交换了眼神。
没有遗忘的老臣们自然记得晏修其人,而年轻官员最多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对于晏修,因习惯了乱臣贼子的定义,现在突然有人退出来替他喊冤,明显让不少人不习惯。
这样一来,头发花白的老臣们心有戚戚,没有开口,部分年轻人就不同了,开始斥责晏渊的信口开河,无礼僭越。
只不过,周佑楷发话了,“此案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审查,着限时破案,另外,依照尤少卿的意思,立刻马上去他府上请人过来配合调查。”
“皇上,这万万不可!”
“不可,陛下……”
刚刚那位老侯爷又来反对了,周佑楷不耐烦至极,呵斥道,“金銮殿内不许喧哗!”
周佑楷从当太子起便积威甚重,而今成了皇帝,威严与日俱增,无人敢欺。
果不其然,伴随着周佑楷的一声斥责,那些反对官员终于闭嘴了。
周佑宸抿唇微笑,不置一词。今天这种场合,有周佑楷就够了,她不需要多说什么。
“邱大人,这些日子就暂时请你到刑部一趟吧。”
由于晏渊的指控,周佑楷总不好无视了邱大人,自然也得请邱大人去刑部配合审讯了。
邱大人一听,神色莫明,后又道,“谨遵圣谕。”
“退朝吧。”
朝廷有意为晏修平反的消息不胫而走,因晏渊的横空出世,再度掀起了众人对晏修的追思怀念浪潮,与此同时也不可避免引起大家对当年案情的怀疑揣测。
下令处置晏修全家的是宣成帝,宣成帝晚年行事风格大变,变得残酷霸道,而随着宣成帝的病情加重,疑心病也越来越深,乃至当初身为太子的周景淳都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连周景淳也得缩着脖子做人,何况是其他人?文武百官在宣成帝的高压统治下大气不敢出,隆武帝继位后,这个现象一直没有好转。
眼下周佑楷为帝,都是如出一辙的雷厉风行,可又多了人情味,不会过多苛责属下官员,朝堂内外也是因此风气一松。
宫里宫外又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不似隆武帝朝的混乱不堪,很显然,这不是隆武帝教导有方,而是萧太后抚育教导之功。
没有萧太后,就没有当今皇帝。
明年便要改元了,周佑楷早已和翰林院、礼部等官员商议,拟定嘉盛为年号,寓意吉祥。
话题扯远,言归正传,宣成帝处死晏修,又快又急,也不得秋斩,直接将晏氏一族屠杀殆尽了。
犹记得,门口那尸横遍野,血迹染红了青砖,就连门缝也被染上了死人的气息。那一天鸦声一片,乌云蔽日,无端使人烦躁不安。
宣成帝处斩了晏修,起初许多人不解其意,等隆武帝上台后,有的人逐渐悟出了什么——宣成帝如此做法,就是为了新君铺路,除掉手中的钉子。
只不过,受益者不是周景淳,而是恭王周景湛。
晏修成为了君王权谋下的政治牺牲品,可悲可叹可哀。
那些尚记得晏修功绩的正直官员,在下朝后特意去拜见了晏渊,又在他的引领下,给晏修的灵位拜了又拜。
昔日晏修的府邸被查封,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无一人居住,早已落灰破败,但那些记恩的百姓不管那么多,往门口放下一束花,或鸡蛋香烛等等,这都代表了老百姓们的一片心意。
当晏渊过来时,有的底层妇人还哭着说,“当年大将军见我们家可怜,给了我们一口吃的,又给我们碎银子,才帮我们家度过难关。现在,大将军没了我和孩子他爹总要来拜拜他。”
“大将军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另一个中年大叔也哭着道。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都是怀念晏修为他打抱不平的话。
人类诚然是健忘冷情的动物,可别忘了,恩情在一天,记恩的人永世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