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显着的事实是,凭借城堡里不到三百人的市民卫队,和托伦带来的二十多个铁匠,根本不会是城外克莱沃大军的对手。
莫说坚持三日了……
克莱沃公爵约翰深知兵贵神速,早在驻地时便开始打造器械。白日行军,晚上则派人点着火熬夜,加班加点地赶制云梯之流的攻城器械,待到兵临城下,大军立刻便开始攻打残破的城堡,节省了不少时间。
托伦是罗贝尔留下的第一个后手,而他留下的第二个后手,便是东面城墙上的巨大豁口。即便城堡失守,奥军需要对付的也不过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城。
但这可苦了托伦和几百位决心坚守城池的士兵。
第一日,克莱沃军采取了保守的攻城法,以骚扰和小股游击队搬梯进攻为主,旨在消耗守军本就不多的守城器材。
守城方的士兵多是之前无战场经验,果如约翰所料,第一天就堪称奢侈地耗费了近半的滚木礌石。
厨师烹煮的珍贵热油,托伦本打算在城门告破后淋在敌人头顶,也被守城将士擅作主张地全数浇了下去,没烤死几个敌人,倒是把城下的草坪烧成了一片白地,还不小心浇塌了一片设置好的木刺陷坑。
得知自己的守城计划连番被自己人搅乱,托伦气得几乎晕厥。但一想到罗贝尔的“威胁”,他不得不强打精神,痛骂违反军令的士卒后再次制订新的方案。
当晚,下墙换班的卫队士兵全数出动,毫不留情地拆毁着居民的房屋。尽管托伦第一个便拆掉了自己的豪宅大院,城内依然哀鸿遍野,骂声不绝于耳。
有资格住在城堡里的,不是高官贵胄便是望族乡绅,得罪了这样一批在当地有能量的大人物,可想而知,他定是再也坐不稳行会会长的位子。
可就算心里苦涩,他也必须硬着头皮干下去。已经上了贼船,当了狗克奸,破了城,一样是被贵族老爷“明正典刑”的下场。
事态紧急,托伦再也顾不上绅士的体面,自己举着火把冲上高台,对着下方不安的士兵们咆哮道:“剑和盔甲都在我们手上,在这座城里,我们就是真理!他妈的,大夏天的又冻不死人,拆几栋房子怎么了,要造反啊——谁敢抗议就杀他全家!”
托伦没有开玩笑,当夜,士兵夷灭了三户人家,都是本地有名有姓的老乡绅。家里除了幼子,其余人全被割掉了脖子,尸体倒吊在城楼上,脑袋裹着布口袋,在风中摇摇晃晃,令幸存者心惊胆寒。
被拆毁的房屋,既可以补充,在腾出来的空地上,托伦搭起了简易的,用做面包剩下的麦麸子皮熬汤施舍难民。
经过冬春夏三季的战乱,杜伊斯堡周边的农田破坏严重,储粮也即将见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胖得像个球一样的托伦挺着大肚子坐在粥棚里,和没饭吃的难民一起吨吨吨地喝着麸子皮汤。因为担心被心怀不满的乡亲砍杀,就算上厕所和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敢脱下铠甲。
第二日,克莱沃军依旧维持着第一日的战术,但略微增大了进攻兵力,守城的托伦马上感到压力骤增,立即下令取消了值班轮次。还走的动道的三百士兵全部登上城墙,险而又险地阻挡住第二日的攻城战。
距离他完成约定,只剩下一天,但见了鬼的援军没有半点出现的意思。
如果熬过明天,罗贝尔还没有带着他约定好的“上万大军”出现……托伦也不能投降。
第二天的攻城,克莱沃的士兵在城外奔走吆喝,要重金悬赏他这位守城主将的脑袋。显而易见,他曾经侍奉的约翰公爵没有给他体面的想法,但很愿意帮他“不体面”。
托伦亲自去往地窖,搬出了最后一桶麦芽酒,陪伤痕累累的伤兵们对着摇曳的烛火无言痛饮了一宿。
第三日,托伦出现了灾难性的指挥失误,他本来就只有管理铁匠的经验。因为他的口述失误,负责守卫南城区十五米城墙的三队被调往西城区,而他却忘了己方没有预备队的现状。克莱沃士兵在威廉·卡特·冯·阿普森堡的率领下趁机先登夺墙,至士兵急慌慌通知到托伦时,南城墙上已经有数十名克莱沃士兵云集,后续还有更多支援在路上。
托伦顾不得其他许多,紧急率领三百人全数涌向南城。空出来的部分墙区则驱动城下难民营里的农民上城搏命。
这些农民被兵荒马乱赶出故土,唯一随身且值钱的,只有衣服口袋里缝进去的几百粒种子,和手上的生锈的铁耙。
如今是夏季,梅雨季节,他们身上的不少种子都受潮发芽,糜烂,再也种不出麦子。一无所有、骨瘦如柴,几乎注定了沦为农奴的结局。
但托伦大人说,要想不当奴隶,要么一起逃去奥地利,但维也纳山高路远,死在路上几乎是板上钉钉。要么侍奉那位叫“罗塞尔”的新老爷,新老爷是皇帝陛下的宫相,听同村有学问的人说,宫相就是科隆那边的“首相”,位高权重,一定能救他们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