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的第一年,天津卫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这年月到处都不太平,自从洋人打进来,占了天津紫竹林做租界,天津地面上说了算的就不止是官商混混,还有洋人。这些洋人到处修教堂,让人信他们的椰树和玛利亚,各种混不下去的地痞流氓都进了教堂当了椰树信徒,仗着洋人的势力到处横行。
本来信洋佛也没什么,可是信了这个椰树,父母祖先都要进地狱受苦,这谁受得了,只要稍有孝心的人,都不能干这种事。可惜就是上头的官没用,花了那么多钱,征了那么多兵,还是被洋人打进来。导致天津卫这么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洋人和他们的狗腿子。
除了洋人,更遭的是这几年各处气候都不好,去年更是大旱,庄稼都枯死了,粮食价格打着滚往上翻。往年能吃肉的人家,这几年只能吃豆腐。往年能吃豆腐的人家,只能吃青菜。往年只能吃青菜的人家,那没办法,采野菜送老米饭。再下面的那就没办法了,饿死不少。
天津可是天下膏腴之地,九河下梢,都这样了,内陆情况可想而知。每天都有大量的农户逃荒到天津卫,缺衣少穿的,倒是把天津卫力工和拉车的价钱降下来不少,娼馆来了许多新人,老爷们买下人买姑娘不但价格便宜,还成了善事。
为了自保,各处都起了义和拳,天津也有不少。这些练拳的都跟师傅,很多师傅来路不明,目的诡异,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洋大盗混了进去。
天下再不太平,日子还是得过。只要不死,那就活着,说不定过几年就好了呢。
李俊杰坐在三岔河的河滩上,身边挂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俗体字:“下围棋,赢了给一个大洋,输了只要十文钱”。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布条是衣服改的。
他对着一大片沙地,上面画着十几个棋盘,每个棋盘上对面都有一人在冥思苦想,偶尔在棋盘上打个圈当做落子,李俊杰随即在棋盘上打个叉,也算是落了一子,完全不需要思考时间。
不一会儿就有人摇头叹息,起身离开。也有人把棋盘踩了,又扔下十文钱继续下。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这家伙这么厉害的啊,一个对十几个,同时下棋,居然一盘都没有输!”
“他下赢了好多人呢。”
“可惜没什么用,赢一盘才十文钱,输要输一个大洋。”
“他光赢没输啊,我看了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赢了二十几个。”
“真是奇怪,他下棋厉害的话,为什么不去棋馆下彩棋呢,那不是赚得更多?”
“那谁知道,也许可能因为棋馆不能一次下几盘棋?”
“可是下彩棋的输赢大得多,一盘可以顶这里一百盘。”
“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力来了!”
“不会吧?张力居然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慢腾腾的走了过来,他先把所有的棋盘都看了一遍,只觉得李俊杰下得毫无章法,也不知道是怎么赢的,看都看不懂,不由摇摇头。
他叫张力,在天津卫的围棋界很有名气,虽然说下棋不一定能赢,可是看棋绝不会说看不懂。就算是棋圣来了,张力也能解说一二。
可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下围棋是十分损耗心力的事情,下一盘棋要殚精竭虑,同时下两盘棋已经很了不得,这家伙居然同时下十几盘?
如果是专门下棋的高手去对付普通人,也许有可能以一敌十。但这家伙下棋毫无章法,怎么看也不像是高手。和他下棋的也不全是普通人,有好几个下棋下得不错的,经常去棋馆厮混,同时和这么多人一起下,张力也没有把握能全胜,顶多一半一半。
等会儿……张力忽然想这些家伙不会是串通好的吧。这时候天下不太平,天津卫又是华洋杂处,人心思乱,各种各样的骗术层出不穷。虽然张力不知道串通了下棋要怎么骗钱,可也不得不防。
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又有好几个人下输了。张力依然看不懂他们是怎么输的,这人下棋下得乱七八糟,东一子西一子,对各种定式似乎一点都不懂,也看不穿骗招,可是下着下着忽然间就赢了。
张力说:“这位先生,您这是下彩棋吗?”
“我听不懂。”李俊杰没好气的说,“你要跟我赌棋?”
张力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彩棋都听不懂,“对,您这怎么下?”
“一盘十文钱。”李俊杰说,“我赢了你给我十文钱,你赢了我给你一个大洋。”
张力问:“阁下这么有把握?”
“那是当然。”李俊杰说。
“鄙人不才,不过在围棋这一道上,也算是浸润过几年。”张力自信的说。
“都一样,你要下就下。”李俊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