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放松着躺卧在柔软毛毯上的弗鲁曼,此刻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一种无形的阴冷气息犹如厉鬼的惨白爪子伸了过来,弗鲁曼立刻缩了缩脖子赶忙起身,生怕身后那么躲藏在雾中的生物将自己生吞活剥。
尽管迷雾能见度非常低,并且笼罩范围也相当大,贝鲁姆根本无法百分百感受到迷雾之中的生物动向,但是即便如此,已经深处同一帐篷下的这样小的空间中发现一个大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种感觉与跟道贝莫在一起时截然不同,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手眼通天的能力,让自己比较不适。
只在心脏跳动的那一刻,弗鲁曼右手袖口中悍然刺出一柄利刃,犹如蛇吐信子一般直逼他面朝的那块空地,而不仅仅是发现弗鲁曼忽然翻出的武器,贝鲁姆因为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究竟是谁,哥哥就这么贸然攻击,着实惊到了自己,但是此刻叫停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连叫喊出声都已经太晚了。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声,金属被剧烈震动而产生的回响充斥在二人的耳中,弗鲁曼只觉得自己扑了个空,抬手一看袖口上了刀刃此刻已经土崩瓦解,变成一块块碎片分崩离析,刀尖已经全然不见。
“扑哧,就你这质量的武器还能充当先锋部队?怕不是上了场就要被哪个路过的小地精当树枝一样折断。”
前方传来一阵嗤笑声,而声音却要比诺斯卡人细嫩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甜美,很明显这是一名女性正在无情的嘲笑着弗鲁曼的战技和装备。
二人一听到这般声音,顿时面面相觑起来,等待视线努力拨开这鬼影重重的迷雾向前方透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与二人年纪相当的瘦小女人,正慵懒地半卧在帐篷边缘,手中捏着弗鲁曼丢失的刀头,仰天哈哈大笑着。
被分配到先锋部队的那天还从未见到过哪个女人在人群当中,对于严酷的社会制度来说女孩相比男人更是少之又少,见到这名同龄少女二人顿时就像是见到某只怪物一样仔细观摩起来。
自己莫不是中了迷雾的幻影,弗鲁曼就这么思索着,贝鲁姆则更是当场给了自己一巴掌,苍白的脸颊之上顿时多了一只红润的掌印,火辣辣地灼烧着。
只有这实打实的疼痛才清楚告知他,这个女人并不是假的,至少不会是梦,对方穿着野性十足并装满钢甲片的背心,柔软踏实的毛羽完美覆盖在身上每一处会着凉的位置。
尽管皮肤被混沌和严寒磨砺得干燥无比,但是没有任何伤疤或者冻疮得完美皮肤还是显得那么细腻,并呈现健康活力的黄棕色,她头顶的冠帽严严实实得将整半个脑袋覆盖住,露出些许金黄色的碎发,鸟类的羽毛以及发黄的兽牙整齐码列在帽檐处。
她的瞳孔呈粉紫色,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到那双眼睛在黑暗与雾霭中熠熠生辉,光着的脚底沾满了灰土与碎草,在边缘处长着薄薄一层茧,看出来对方很久以来一直都在光脚走路。
看着这个还在咯咯直笑的女孩并没有任何敌意,甚至毫无防备的在那里躺着,二人也顿时没了脾气,而离她正近的弗鲁曼,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或熟悉或陌生的感觉,很是奇怪,像是埋藏于心中许久一般。
“你是谁?”弗鲁曼被一个女人嘲笑着,心里稍有些不悦,没好气地问着对方。
“我叫狛,狛·费米尔,也是先锋部队的一员,听说乌弗瑞克国王刚刚纳入麾下的天才兄弟也在同一个军队,就主动找伊格分配过来了。”
“国王?这是什么称呼。”
“早就知道你们是来自一个小部落,没听过也很正常,能够在血腥角斗中存活下来并统领一方部落的都会成为国王,原本领导你们的那个氏族长,顶多叫做领主罢了。”
贝鲁姆回想着记忆中斯图贝卢默的一举一动,他从未以国王称呼自己,甚至领主也未曾叫过,其他族人也都是直呼其大名,他一直都是俺俺的喊着,对于国王这种非常“南方”的叫法,贝鲁姆还以为自己身处于某个巴托尼亚的王国之中。
弗鲁曼又问道一整个军队中没有见过狛的身影,她随即神气得指了指身后,一整副精致又威武的重型盔甲不知何时被挂在那里,却并没有扯塌整个帐篷,而像停留在青叶上的蝴蝶,只是轻轻的站在上面歇息着,而盔甲的身体部位很明显的有缩小尺寸的痕迹。
狛将头盔摘下,并随手将头顶的冠帽丢在一边,整齐盘在头顶的金发顿时泼洒下来垂到肩部,像极了珠光宝气的金丝,与她稍深色的皮肤格格不入,看出对方非常爱惜这一头的金发,他们终于知道那个冠帽怎么这么大。
她双手捧着头盔戴到了脑袋上,整个头盔要比她的脑袋打上许多,仅仅只戴有头盔像极了一个大头娃娃,面目可憎又滑稽可笑。
随着狛试着说出一些话,原本细腻活泼的声音已经完全不见转而变成粗犷的男人音,但是认真听着却又不像正常人类可以做到的,更像是一种中性的,来自某个未知位面的恶魔所发出的惊骇怒吼声,并夹杂有阵阵回响,回荡在这个隔音效果非常好的狭小帐内。
弗鲁曼看到这不菲的头盔,眼睛都快冒出光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却碍于面子根本不敢开口,敏锐的狛转动她的双眼,立刻捕捉到了弗鲁曼痴汉一样的表情,沾沾自喜的说着。
“你想试试吗?”
弗鲁曼先是一愣,自己竟然这么没出息被对方一眼看穿,随后又是兴奋,半张开的嘴巴无不说着——真的可以吗?
还不等哥哥回答,表面上看去野性粗蛮的狛竟然暧昧的舔舐了一口头盔顶端的利刺,表情更是满是挑逗的意味看着弗鲁曼,随即直接塞到了对方怀里,并轻佻的抬了抬下巴,示意着戴上去吧。
贝鲁姆直接看傻了眼,明明哥哥与她只有一面之缘,而现在这氛围却逐渐古怪起来,反而自己像极了那个外人,只得愣愣的看着哥哥好像将自己的头颅伸进了欲望的深渊中。
接过头盔的弗鲁曼意识到,这头盔要比他想象中轻的多,甚至不如他的刀鞘重,让他严重怀疑这个盔甲的防护能力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强悍。
头盔的眼部非常狭小,就连最精准的弓箭手将箭矢射向眼部,也根本不会穿进来,这让弗鲁曼视野相当受阻,甚至连自己手上拿着什么,都要近乎低头七十度才能看到。
当他将头盔戴到脑袋上时,竟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这股香味并不浓烈,清淡的仿佛置身于烂漫花田之中,他看到眼前有着几根狛掉落下的灿烂金发,似乎正是香味的来源。
而香味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作用,甚至连自己的心情都开始莫名的有一股欢乐感,这种神采飞扬的感觉从鼻腔开始遍及全身,让他欲罢不能。
也不知是满足了戴上精美盔甲的瘾,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弗鲁曼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真正感到了内心当中的快乐与兴奋,开始发声大笑着,这头盔发出地阵阵笑声变得阴森又刻毒。
而狛因为哥哥笑得太过滑稽也开始嘲笑他似的陪着笑起来,气氛越来越诡异,贝鲁姆不适地用力拍了拍弗鲁曼的大腿,才让这场闹剧停止。
弗鲁曼费力将头盔摘下,此时的他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这个陌生女人,因为刚刚对方的暧昧举动和让自己好好过了一把瘾,竟越看越是欢喜,自己开始对对方颇有好感了起来。
而狛甚至顽皮的挤了一下眼,嘴角按耐不住的微笑着,全然无视了坐在一旁的自己,或者说从哥哥接过头盔的一刻,这个狛就没看过自己一眼。
帐外成群的夜枭嚎叫着,呜呜声毫无遮掩的传递在这片绿洲之上,火山之上的暖风吹过,一股困意袭来,贝鲁姆不再理会他们,随意招呼了一句便草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