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其妙的想:温泽念出国了那么久,竟然还知道“套路”这种词,够厉害的。
温泽念也不管她了,自问自答:“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没吃到我想要的糖。”
这时孟宁该说一句“对不起”走开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还站在原地。
温泽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高跟鞋在海滩上留下的一汪汪浅坑足以盛入月光酿酒。穿高跟鞋在沙滩上走多少是吃力的,她每走一步,要稍刻意的拎一拎脚腕,脚有一个微妙绷直的动作,显得踝骨到脚背的那片连线特别好看。
她身上的香一飘过来,孟宁下意识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挪步,温泽念却把手伸进了她的衣兜。
完了,孟宁心想。
温泽念手掏出来,摊开掌心时已多了一包糖。
“上次刚说过你老实了很多,你偏偏又不老实起来了。”
孟宁很怕温泽念再追问下去,问“明明你买了糖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没买”?
但温泽念什么都没问,只把糖递还给她:“帮我剥一颗。”
她看温泽念一眼,温泽念扬扬指间的烟,意思是自己不方便。
孟宁低头撕开袋子,摸了颗出来又去拆包装。其实温泽念要是客客气气,她反而别扭,好像温泽念也意识到现在两人身份的差距,刻意回避着任何会令人多想的举动。
现在温泽念很随意的让她帮忙剥一颗糖,她反而放松了些。
玻璃纸托着糖粒呈到温泽念面前,温泽念伸指拈了送进嘴,舌尖很微妙的探出齿缝把糖勾进去。可除此之外,她的站姿到神情都是淡而克制的,反而显得刚才那一下小动作像某种撩拨。
像一块工整拼图上被打乱的那一块。
温泽念跟她在一起时会有一些很微妙的小动作,比如这会儿温泽念应该是尝到了奶糖里包裹的那一丝海盐味,仿佛跟身后的海浪融为一体,所以她眯了眯眼。不是狐狸一样的眯眼,只是眼尾挤出丝浅褶又一晃而过。
她所有的微表情都这样淡而飘忽,像明明在你指间却又飘走的那根风筝线,吸引你大跨步的去追。
当她的手再次伸过来时孟宁吓了一下,糖都给了还要干嘛?
她方才把烟从左手换到右手,是为了去掏孟宁的另一边衣兜。
孟宁全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要躲肯定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她掌间又多了包糖——另个牌子,纯甜,没海盐味。
“那个……”
她该解释一下自己这过分“殷勤”的行为。
可温泽念没任何调笑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一个字一个字阅读包装上的文字:“本来觉得你变了好多,可又觉得你跟以前好像没怎么变。”
孟宁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天教室,夕阳从窗口透进来,被四棱格制式的窗切分成一块块,跌落课桌椅又掉到地上,像摔成碎块的糖。
孟宁反坐在温泽念前面的椅子上,趴在温泽念的课桌,试图从下往上去偷看温泽念:“你别哭了,我要看到你的鼻涕了。”
温泽念双手挡着脸。少女的落泪很安静,只是遮挡之外露出的下半张脸,泛着一小团一小团不均匀的红。
孟宁看着那些小红晕,觉得温泽念真的很难过。
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包糖,整整齐齐摆在温泽念的课桌上:“吃点甜的会心情好,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把小卖部的两种牛奶糖都买了。”
温泽念终于把手放下来了。
孟宁想着她方才脸上一团一团化不开的红晕,莫名不敢去看她那双红肿充血的眼睛。
于是低着头,看温泽念生了冻疮的手,在牛奶糖的袋子上拨弄了一下。
“谢谢。”少女用很小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