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总算是来到了一座宅子之前。这宅子隶属太常寺!太常寺权责复杂,什么礼乐、祭祀之类的尽皆都管,其中太乐、鼓吹之类的同样也是太常寺的管辖之内,而这座宅子,原本就是教坊习练曲乐之地。因为这些初选之后的秀女要进行礼仪培训,其中负责的也是太常寺的嬷嬷,所以,这才选在了这里。“止步!”宅子门外,有差人把守,不过他们虽然不识的阿贵,可是看其穿戴便知晓其身份,所以尽管上前将其阻了下来,态度倒是也客气。“不知道中官前来,所为何事。”阿贵看了看旁边儿的赵构,而后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说到,“让你们主官前来,咱家是来宣谕的。”“啊……”差人闻言一惊,他们这衙门,可少有皇帝谕旨,而且怎么提前也没个信儿。不过,他却是也不敢怠慢,一边迎着阿贵一行人去奉茶,一边命人去通传。不多时,呼啦啦一帮子人就是鱼贯而来。“本官太常寺卿庄梁,不知道中官前来有何旨意。”阿贵放下茶盏,站起身轻咳几声,随后便是朗声喝到,“陛下谕:一应临安府秀女习练辛劳,特赐御膳一席。”庄梁脸色一黑,这皇帝也是真没事儿干了,就连他的身份被赐膳的机会都寥寥无几,竟然没事儿给这些秀女赐膳,真就见了鬼。“臣遵旨!”庄梁黑着脸说到。“那些秀女何在,咱家将这些御膳送过去,顺便叮嘱几句。”庄梁一摆袍子,背着手转身就走,他身后的少卿心中苦笑,也只得上前说道,“中官稍待,本官让人去将女官请过来,引中官前去,此事我等不便相陪,先行告退。”“去吧、去吧!”阿贵胡乱的摆了摆手。一众太常寺的官儿悻悻而去,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儿,结果是皇帝闲出病了……很快,一名女官便是行了出来,并且引着阿贵一行人进入一个大厅之中。“你们将膳食放下,便先行退出去等着。”朝着后边儿内侍吩咐一声,随后阿贵又朝着女官说到,“将一众秀女请出来吧,陛下隆恩赐膳,也要让她们瞻仰圣恩才是,否则,咱家回去没办法给陛下交旨。”女官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是点头应下,按说这事儿多少是有点儿不符合规矩的,可是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传旨的内侍,实在不划算,说不定,人家前来有着陛下什么意思呢?又等了片刻,在两名老嬷嬷的引领下,一连八个秀女鱼贯而来。为了给旁边儿的皇帝争取时间,阿贵只能上前两步,的吧的吧的将赐膳的事儿又说了一遍,并且讲一些她们的使命、期许、未来……赵构没理会阿贵再讲什么,抬头打量一眼,随后就有些兴致缺缺。要说整个临安府选出来的秀女,自然不是什么平常颜色,可也着实算不上什么惊才绝艳的绝色,至少跟淑姬以及宫中众妃比起来,差距不小。“这老郑不用心啊,定然是小心眼报复朕。”赵构心中暗暗想着。觉得无趣,便是要转身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缕琴声却是陡然间响起,这琴声断断续续却又颇为精湛,这种古怪的破碎感,让人好奇无比。随后,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徐徐传出,“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仅从这声音中,赵构就能听得出,这弹唱的女子怕是年岁不小,不过这曲调中却又有着几分忧伤的美感,以及洒脱与凄凉的纠结黯然。“这是谁?”赵构心中有几分狐疑,能唱出这样的曲调,定然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咳咳!”赵构轻咳两声,顺便悄摸的给了阿贵一脚。阿贵正讲的兴起,这会儿已经讲到了选秀对整个大宋帝国深重的影响了……脚下一痛,下意识便是要呵斥,不过一砖头,就见到赵构的脸。火气瞬间消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儿可是跟着个大麻烦的。陛下这是想要离去了?想到这里,演讲的乐趣顷刻间退去,还是先行回去为好。可是,不待他开口,便是见到赵构对他挤眉弄眼的打眼色……这都是谜语人?啥意思你说啊,这哪儿能猜得到?不过,当他见到赵构的视线,朝着一旁的屋室中看过去的时候,当即就明白了。“咳咳!”轻咳几句,“咱家前来宣旨,这是何人扰乱?”说罢,他小心的一抬手对赵构说到,“你过去看看。”赵构赞许的点了点头,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神色,当即便是朝着那屋室而去。嘎吱!门打开,眼前的场景让赵构一怔,一名老妇席地而坐,在她身前摆着一架琴,她一只手在琴上拨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酒壶,不时灌上一口。口中喃喃唱到,“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有意思……”赵构转身将房门关上,而后上前与这老妇人对坐。这妇人又吟唱了几句,这才抬眼朝着赵构瞧了一眼,“你是来寻老身讨酒吃的?”说罢,也不管赵构应不应,便是从身后又拽了个酒壶递过来,“一江春浪醉醒中……吃吧、吃吧,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赵构也不客气,直接将酒壶接过来吃了一口,随后他恍然大悟,“你是李清照?”也是了,有这种气度还有这些诗词的酒蒙子,整个大宋也只有这一个啊。不过,赵构有些奇怪,在记忆中,这李清照也是出身名门仕宦之家,关系更是极广,不说别的,秦桧可算是她妹夫,秦桧的妻子王氏,是这李清照的表妹。这等人物,怎么会如此的……落魄?“李清照?”老妇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不错,我是李清照啊……”话落,啪的一声伏在古琴上,竟是沉沉的醉了过去……好家伙,当年赫赫有名的女才人,竟然成了一个酒鬼?赵构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