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乐于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今天放在门口的晚饭丝毫没动。
陈妈忧心忡忡地问在楼梯口和猫抢玩具的郑安于:“你说小乐怎么又不吃饭啊。”
摔坏了脑子的郑家大哥坐在台阶上,专心致志地扯小猫的胡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听到。
陈妈看着他被小猫闹上膝盖,叹了口气,为这两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感到忧心。
前两天郑家刚刚办完了郑乐于的十八岁生日宴,但是离异的父母显然对此并不上心,远赴美国处理生意的言女士托人送了礼物,不知道从哪个女人床上下来的郑单赶来的时候衬衫领口还有口红的印记,凑近点还能闻到醉醺醺的酒味。
生日宴办到一半还出了意外,傻了的郑家大哥爬上树去捞猫,结果卡在树上下不来了。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好些在下面看笑话,不靠谱的郑家家主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郑乐于在树下气的半死,要找人把他哥捞下来的时候,他哥脚一崴从树上摔了下来,连人带猫把他摔进了草丛里,郑安于没事了,他差点被摔出脑震荡了。
郑家大哥还不知道在口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钢笔、猫条、山楂条、树枝哗啦啦地轮流朝郑乐于脸上呼,最后不知道从哪掉出来的还有本厚厚的书。
郑乐于的脸都被哐出条红印子,但以往死活在意自己形象的郑二少对自己的傻哥哥也没办法,谁料他捡起了书,翻了两页就变了脸色,确认郑安于没事后,急匆匆地把书带走,关进房间里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想到这里,陈妈叹了一声,郑乐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长了副冷冷淡淡的皮相,可她知道,这孩子也是热乎心的孩子,瞧瞧,刚刚毕业旅行回来几天,打电话约他出去玩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多,多受欢迎啊。
就是运气不太好,倒霉事一茬接一茬的。
这么想着,楼上突然传来哐啷的像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陈妈心里一惊,匆匆就要上楼去。
郑安于怀里的猫受了惊,一下跳上了三台台阶,刚拿出圣诞袜要给小猫套上的郑安于不乐意了,三下两下拦在猫的前面,又哐地一声撞到了扶杆上,痛得捂着头呼呼。
那猫怕是恼了,不愿再和他一起玩,转身就跳了下去,郑安于一见也不呼痛了,急忙喊着吉利去追。
陈妈上了楼,刚要敲门就发现房门半掩着,郑乐于主动开了门,陈妈眼尖,隔着他就看到桌子上的水杯不知道怎么被碰倒了,玻璃渣子一地。
这时是傍晚,房间里采光很好,有着黑色碎发的年轻人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只手捏着手机,侧脸被余晖照着,有种淡淡隽永而宁静的味道。
他先看了看进来的陈妈,又低头看了看杯子碎片,才平静地让出条路:“刚才不小心碰碎了杯子,声音有点大,没吓着人吧。”
陈妈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人没事,但是杯子是进口的。”
郑乐于一噎。
陈妈在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躺着本书,封皮上的字看不清,封面倒是花花绿绿。
就在她要顺手把垃圾一块带走时,郑乐于叫住了她:“不用了,这本书先在垃圾桶里躺一会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陈妈莫名觉得他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楼下的傻哥哥终于不再逮着吉利薅了,夏末的花蝴蝶吸引着他的脚步,没一会就传来了他捉蝴蝶的欢呼声。
郑安于大概是这个家里最轻松的人了吧,他有种莫名的惆怅。
陈妈把玻璃碎片收拾走了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清新的空气里只弥漫着郑乐于惆怅的气息。
他看向垃圾桶里的书,只想要迅速把它打包走,最好这辈子别再看见它。
在人生的前十八年,如果问郑乐于他最烦恼的事,莫过于整个家里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
在十八岁以后,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会说他烦恼的一切源于他在生日宴上捡到了一本书。
这本书现在躺在垃圾桶里,它的名字叫《连玉》。
名字很文艺,但实质上却是一本狗血虐文,他就是那个被虐得最惨的主角。
准确来说,这本书有两个主角,一个是他,另一个叫季柏,讲述了两个人从大学遇见开始整整爱恨纠缠了七年的故事。他是一个在贫苦家庭里长大的坚韧要强的小白花,妈早逝,爹是个爱喝花酒的赌鬼,家徒四壁,往米缸里舀米都能碰到缸底的那种穷,一家人全靠着长子、也就是他哥郑安于在外打工挣钱,但是弟弟争气,高考一举考上了首都a大,轰动了整个镇,最后凭借着国家资助和乡里乡亲的帮扶才上了大学。
在大学里,他和本书的另一个主角季柏被分到了一个寝室,季柏是首都实打实的二世祖,谁都看不起,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青眼有加,由于家庭原因向来孤僻的郑乐于被人一哄,心头一热就和人成了好朋友。
谁料这好朋友对他居心不轨,某次假装醉酒跟他告了白,两人稀里糊涂就成了。
如果故事这么发展下来,那这就是个标准小甜文,可谁曾想七年狗血虐恋此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郑乐于长得好看,清清冷冷的,系里出了名的高冷难追,两个人谈恋爱的消息不知怎么回事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学院,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追到了高岭之花的传闻让人为之扼腕。
但事实上,季柏当初采了这朵高岭之花,却是把他当成了替身。
他并不爱郑乐于,无非是贪图他那张和他求之不得的人三分相似的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