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移和米新荷拎着给葛玥童打包的午饭回来的时候,齐叔送完东西带着小张走了好一会儿了,虞移一进来就来到陈言床头上多了的东西和花束。
“这是谁来看学长了嘛?”虞移把吃的递给葛玥童,“早日康复,这花也挺漂亮的。”
“是陈言他同事,”葛玥童把饭接过来,用旁边的空椅子当桌子就准备开吃,“听警官说陈言出了ICU,就自己跑来看他了。”
“是小张吧?”虞移坐在陈言床尾,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小张,“他之前还在微信上问我学长在哪住院呢,我说人都还没转出来,我来也见不到面,让他也别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摸过来了啊,也还是个有心人。”
“你们认识?”葛玥童微微一愣,她一直就觉得虞移对陈言的生活参与度很高,不像向激川,向激川和陈言属于陈言对向激川的生活参与度很高,“这个有点意外了。”
“认识,没见过面,我之前找学长他老是躲着我,这个小张是他们厂里网店的客服,我就通过网店认识他了,主要也是想让他帮我找学长,”虞移注意到陈言床头上还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估计是陈言的检查报告,起身拿过来,“这个小张人挺热情的,特别喜欢这份工作,不过他跑过来,学长的身份是不是露馅儿了?”
“对,”这家的鸡肉柔嫩多汁,比葛玥童上大学的时候听说的还要好吃,葛玥童嘴里塞着食物,三两口咽下去继续说话,“不过刚好齐叔来送东西,倒是挺顺利的给圆上了,而且齐叔也和他说了不要往外传,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现在重点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
“圆上就行,”虞移低头一张一张看陈言的检查报告,“看这些检查,基本都在正常值了,学长为什么还不醒呢,你看这个头部CT,脑子里也没什么淤血之类的,不应该啊。”
“你学长他被打的可是头,”一直坐在旁边帮着整理花束收拾小张送来的东西的米新荷提醒着虞移,“脑袋上的事可不像身体的其他部分,你像我们修机器最害怕的就是中控坏了,况且你学长这么睡着没准儿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和修复机制在起作用,你就顺其自然吧。”
“学长这么聪明的脑子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虞移把报告塞进文件袋,“不然就太可惜了。”
等葛玥童吃完饭,虞移和米新荷才去超市买东西了,米新荷刚才还特意给葛玥童买了一杯杨梅冰沙,葛玥童坐在椅子上小口嘬着,隔壁床的大婶这会儿把帘子拉开了,估计刚才应该是拉上帘子午休了一会儿,她的脸上还留有一个深深的压痕,大婶手上还是在打毛线,但是一直在抽泣着,时不时就停下来擦擦眼泪鼻涕。
葛玥童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了视频电话,葛玥童在病房里肯定是没法接,所以起身到走廊上去才按下的接听。
奶奶家那边今天也是天气很晴,奶奶坐在小院儿里,手边是一盆浆糊,葛玥童看的出来奶奶应该是在给手工布鞋的鞋底打布壳子,奶奶一声童童叫出来,葛玥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股心酸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奶奶以为是葛玥童在妈妈和继父这儿受了什么委屈,但是也不太好问,跟着也有些伤心,一直安慰着葛玥童,让葛玥童要是觉得不开心就早点回学校之类的,葛玥童哭了一会儿,才和奶奶解释说自己哭并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在家遇到什么难题,纯粹就是想奶奶了,想回家了。
等葛玥童情绪慢慢平静了,祖孙俩才慢悠悠的聊着天,最近家里其他人都很忙,奶奶之前的一个经常聊天的老姐妹,最近血压降不下来住院去了,奶奶经常一个人在家,也会觉得有点无聊,正好葛玥童放假,奶奶就想着拉上葛玥童一起做个伴,聊聊天解解闷,葛玥童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陈言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心里不由得又酸酸的,赶紧问起了家里的猫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向激川接到律师发来的案情报告,认真看了好几遍,其余倒是没什么特别,毕竟案件还在侦办阶段,警方也给不了太多的信息,不过有这份报告就够了,向激川一拿到手,马上就掏出手机给廖华锦打电话,电话号码还是上次陈言很聪明的帮向激川绕开了廖家两兄弟设的套以后,向激川专门去要的,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层的人,要个联系方式也很容易,只是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这让向激川有些不安起来,正在计划是去一趟廖家,还是先去艾星集团看看,位臻一的信息就来了。
位臻一知道向激川心里烦,也知道向激川现在忙,于是她也是只问了问向激川在忙什么,吃饭没有,累不累之类的,别的也没多问,然后又问向激川要不要她帮忙,不需要的话她就在家看看电视什么的,或者自己出去逛逛。
向激川说不出来为什么,位臻一给他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他之前和位臻一失联的时候,也曾各种找理由安慰自己,比如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别的了解,没准儿并不合适之类的,但是这次再见面,向激川觉得位臻一的性格他真的很喜欢,她有种很温柔的独立,也有种决不内耗的清醒,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向激川能感受到位臻一的这份特质,如果不是现在陈言的事情要向激川认真去处理,他肯定会好好和位臻一相处一下,去发现更多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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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激川挂断电话,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廖华锦的短信,内容是:现在忙,等我一个小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向激川不认为廖华锦这边真的能给自己什么满意的答复,但是有这条短信,就有沟通的可能,比刚才电话没人接,一个小时的等待可以接受,向激川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临时泊位,靠在靠背上揉了揉眼睛。
廖华锦很聪明,在向激川跟她打过的有限的几次交道里,廖华锦给人的感觉总是凌厉,干脆,很有威严,仿佛她周围盘旋着无数隐形的锋刃,只要她一个眼神,这些锋刃就会精准洞穿任何一个人,哪怕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很特别的温柔。
向激川和陈言认识的早,他见过陈言本来的样子,那时候的陈言十六七岁,虽然生计无着,但是人看上去就带着一种机警的聪明,清高内敛。向激川其实很不喜欢现在陈言的样子,不是双眼皮的问题,而是两下一对比,那时候的陈言身上还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倔强,看着还像个活物,不像现在的陈言,一股子任由岁月磋磨我自七零八落的随便,了无生气。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向激川之前一直以为大概就是陈言眼睛坏了开始的,毕竟确实这双眼睛受伤以后受损的不仅仅是陈言的视力,陈言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变了,就好像一潭清澈的水瞬间变得浑浊,向激川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这个感觉。
但是就在刚才,收到廖华锦的短信的一瞬间,向激川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陈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应该就是遇到廖华锦之后,如果把陈言比喻成一个鸡蛋,那么之前的陈言还是蕴含着生命的希望与可能的鸡蛋,只要温度合适,环境适宜,就可以孵出小鸡,而遇到廖华锦,就像是陈言人生的有一次剧烈震荡,这次的震荡是史无前例的天翻地覆,让陈言这颗鸡蛋彻底的散了黄,只是外表上还看不出来,但是里面已经完全没希望了,可好歹也还算是个生鸡蛋,然后廖华亭把陈言的眼睛弄成这样,这颗鸡蛋算是彻底煮熟了,从此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向激川想起来之前自己随口问的陈言,问他和廖华锦有没有走到最后成为正常男女关系的可能,当时陈言的表情就很有意思,向激川现在想来,那表情是无奈里夹杂着一丝丝困惑,向激川当时以为陈言是在遗憾和无奈自己没办法和廖华锦走到最后成为正常的男女关系,所以才很自嘲的说什么野狗之类的,向激川现在才明白,陈言是无奈自己和陈言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真正明白过他,又困惑向激川就算不了解自己,怎么会连廖华锦是个什么门第也忘记了。
向激川和陈言相处这么多年,每一次的后知后觉都让他特别后悔,向激川并不觉得自己脑子笨,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不了解陈言,就在刚才收到廖华锦那条短信的时候,向激川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他总是对陈言的很多心思后知后觉,那就是向激川自己从来都是把陈言当个人来看的,所以他自然对陈言会有很多美好期待,会希望陈言有个好未来,有个好生活,有个好身体,有个好归宿,但也正是这种把陈言当人看的态度,决定了向激川想不到不把陈言当人看的情况都是具体个什么情形。
陈言身边的有些人,包括陈言自己,从来都没把他当成一个人来对待,陈言的父母眼里陈言不过是个累赘,廖华锦眼里陈言不过是个能解闷的玩意儿,陈言自己眼里,算了,向激川实在是不忍去想陈言眼里的他自己,更糟心的是陈言就居然这样子活了十几年,难怪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放任自己身体越来越糟,这活着何止是没意思,简直是每一天都痛苦。
可就算是这样,陈言还是那么好,对自己十几年的相处关心照顾自不必说了,陈言不在向激川脑门上都已经多了两个大包,再说陈言对虞移,对他那个没血缘的小侄女,甚至连厂子里的人工人,厂子里的狗,都是细致体贴又周到的,陈言从来这样不动声色的对人好,对每个人都是从长远考虑,规划的妥妥帖帖,这样的人明明最值得幸福快乐的好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向激川坐在车里发着呆,这时候有个交警过来敲了敲向激川的玻璃,示意向激川临时泊位不能长期停车,向激川降下车窗连连道歉,然后赶紧把车开走了。
向激川知道既然廖华锦的信息里说了在忙,就是避而不见的意思了,这会儿再去执着一定要找到廖华锦本人没什么意义,至于所谓满意的答复,向激川不是很确定自己心里的满意和廖华锦嘴里的满意是不是一个满意,和自己与向平川不同,廖华锦家里那三个可都是同父同母的正经亲姐弟,关键时刻刀子挥向谁还真不好说,况且向激川不放心的是按照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结果来看,最后基本都还是陈言默默承受,其他人毫发无伤,还有什么脸说满意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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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是,按照廖华亭一贯的弄不了你的人我还弄不了你的狗么?的原则来看,这种做法何尝不是一种精明,毕竟陈言在廖家长辈眼里是狗都不如的东西,不值得什么,弄伤弄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家里几个孩子有点矛盾,弟弟弄坏了姐姐一个廉价的小玩具,没有任何一个家长会心疼这个玩具吧,甚至反而会觉得这个玩具引起了姐弟矛盾,要不扔了算了。所以廖华亭看似冲动愚蠢,在这种事情上可精着呢,反正吃闷亏的这个小玩具除了任由欺凌没什么别的选择,姐姐要是真的为了这件事就跳起来,在家里长辈面前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跟着在集团的地位也会发生动摇,所以不管是从廖华锦对陈言的态度,还是廖华锦家里的情况来看,陈言一次一次遭受的身体摧残本身就是这场争斗里不可避免的损耗,向激川都现在能想明白,陈言肯定早早就明白了,就像陈言很早就说的,他没得选,向激川不知道陈言之前说过的他无所谓这种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陈言从来恨的好像只有他自己,他经历的这些他也曾经笑着对向激川说这都是他自己坏事做尽的报应,可是陈言又做了什么坏事呢,走投无路的时候把自己卖了,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可能都觉得可以理解,只有陈言一直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他一直在不停的审判自己,才会觉得死了解脱。
向激川开着车往医院去,算时间他在医院停好车,廖华锦的答复就会来,向激川在决定接下来怎么做以后,肯定首先要做的就是安顿好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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