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前头侍候的,都是内城的爷儿们。如今几两银子便能领回家,咱们也享一享达官贵人的福气!都赶紧些,若是晚了,好的可都给挑走了!”
衡阳城中一处四通八达的街口,几辆并排的牛车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众人指指点点,掂量牲口一般,品评着牛车上等待发卖的罪臣家眷。
卫湘君站在最后一辆车上。她知道自己在做噩梦,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放开我,我乃汉乡侯夫人!”
一个女人挣扎间被扯到地上。有人上来,将她和另外几个塞进一辆马车。
那女人正是汉乡侯的贵妾邱氏。她一辈子就盼着能扶正,费了多少力气,终究白忙一场。
马车边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听着车里哭成一片,冷言挖苦,“有何好哭的,到了咱们那儿,吃香的、喝辣的,躺着便把银子挣了,可比你们当太太小姐自在!”
人一个个被买走,唯独卫湘君无人问津。受过黥刑的脸还有跛腿,提不起买主的兴致。
“湘儿……”
一个虚弱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
卫湘君心口猛地跳了几下,急切地四下张望,“师父!”
“叫个屁!”
一记鞭子抽在她额上,立时有鲜血淋漓而下,有几滴流进眼中,辣得生疼。
此刻郑乔生被人背着,到了卫湘君的牛车前。
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破衣烂衫的师父,卫湘君失声痛哭。
郑乔生也是老泪纵横,“湘儿,对不住,我才从牢里出来。师父一定救你!”
“大人,这丫头我们买了!”
背着郑乔生的便是掌柜,朝着小吏喊道。
“破了相的,五两银子便宜了你!”
卫湘君不禁屏住呼吸,看着郑乔生站到地上,抖抖索索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
就在小吏快要接过银子时,忽地有人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吏随即改口,“上头有令,犯女不得卖与亲眷,你们走吧!”
“大人,您行行好!”
谁也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郑乔生竟颤巍巍跪倒了,口中苦苦哀求,“这孩子已然无用,求您给她一条生路!”
“拉下去!”
小吏不耐烦地道。
郑乔生并不肯走,几个衙差干脆上来,冲着他和掌柜拳打脚踢。
“师父!”
大叫一声之后,卫湘君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自从知道师父出事,连着好几晚,她都在做噩梦。
卫湘君总以为,今生躲过了所有劫数。结果,郑乔生没躲过牢狱之灾。
而她,这一回成了罪魁祸首。
也不知到了几更天,卫湘君再睡不着,坐在床榻上发愣。
她在想回衡阳的事。
那日在吴家,卫湘君有意无意跟货郎乔老三打听出村的路,才知若不是那绵延不绝的衡山山脉横亘着,卢村与衡阳算不上多远,
出村的路的确崎岖,按乔老三的说法,真要出去也就费个脚程。
这些日子,卫湘君都在等着乔老三,打算请他为自己带路。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