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蜈蚣妖兽逆着山势,前赴后继的赶来送死。天师偏过头不忍再看,她辛辛苦苦孵化的这些蜈蚣妖兽,没有一个闪躲,都乖乖的过来了。薛龄端坐在还算干净的巨石上,脑子里的血管一突一突的跳。越想心静,越是心烦意乱。头脑发热,杀意还在不停叫嚣,要杀更多!杀光眼前所有的活物!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沦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该死的疯瘫子!怒气越重,杀意越是抑制不住,浑身的皮肉滚烫,肉眼可见速度开始泛红。分明是血气功法后遗症……丝丝细雨落在身上,慢慢降低了皮肤上的灼烧感,薛龄一点点调整呼吸,稳住时快时慢,乱了拍子的心跳。若不是薛龄强行稳住了心神,只怕要当场表演个走火入魔了。这气血功法不像太极枪,或者金刚拳,薛龄想用什么就用什么,而是偷偷摸摸的就后台启动了。薛龄就是个冤种电脑,自愿植入了强制启动的病毒,当时爽了一下,后续是甩不掉的麻烦。内有积弱,外有隐敌。薛龄现在就是在刀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小命不保。疯瘫子、天师、周木成……他被这些人牵连着,带进了错综复杂的局面,怎么才能独善其身?正想着,薛龄耳边忽然传来了辛夷的声音,“你脸色不大好,当真是在感悟?”薛龄浅浅吐了口气,睁开眼,面上一派还是淡然,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无碍,只是妖兽太多,我要抓紧机缘感悟,要你们辛苦了。”辛夷定定的看了眼薛龄,放下心来,“那就好,杀这些妖兽崽子而已,不费力气,何况还有程锦荣的人在,很快的,你安心便是。”薛龄笑着点点头:“程将军武力确实高。”程锦荣刚要过来问问薛龄,一靠近就听见辛夷的话,长出一口气,仰头看苍天阴着脸,转身回去杀妖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不能真让薛龄也看不起。程锦荣使出了全力,冲在了最前面:“你们这些老油子,都给我打起精神,咱们人多势众,可不能比镇妖司的杀的少了!”“哥几个列阵!也叫镇妖司的兄弟们看看咱们的厉害!”刚还在抽空说闲话的兵卒小将们精神一震,山呼回应。“是!”镇妖司的人也不甘示弱,弯刀挥得越来越快,刀刀致命!薛龄调整气息,很快就面色如常。但辛夷还是不放心,放眼看了一圈,抬手招来徐伏虎他们几个,“守好你家大人,赏银百两!”说完,辛夷挥刀杀了出去。徐伏虎憨憨点头,周木成怕的,头也不敢抬,胡乱的应声。只有冯莽见钱眼开,“是!夫人放心!”一听赏银,他跑的最快,他还记得薛龄说过的,要多赚银子,给朵儿买好看的衣裳。也不怕辛夷的官威了,只当是女财神下了凡,看辛夷的一身黑甲,都像是在冒着金光。“……”冷不丁听到冯莽的这一句,辛夷差点崴了脚,她挺直了脊梁,双眼直视前方,只当没听见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冯莽美滋滋的举着个烂木棒当武器,谨防着有穿过前面兵卒的漏网之鱼。薛龄看不得他不值钱的样子,重新闭上了眼。但是,这声夫人,叫的好。回去,可以再给他多点赏银。抛开杂念,薛龄调用龟息法,很快气息变得绵长,耳边的喊杀声慢慢远了。雨轻、山重,林静、兽鸣……一切大大小小的声音入耳,薛龄真的有了新的感悟,乾坤阴阳,两极相对相融。他渐渐入定了。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呼……”薛龄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刚好对上冯莽胡子拉碴的一张大脸。面上不显,心里一秃噜,薛龄抬手就甩了一巴掌!“啪!”一声脆响。“呜……”冯莽捂着脸,大牙带着脑仁一块儿晃,含糊不清的嚷着:“福人!福人!醒了……”冯莽一步三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颠颠儿的跑去报信了。雨势越来越大。薛龄眼睛看了一圈,没见辛夷。“醒了?一切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你了,该下山了。”程锦荣擦着刀,面上半是欣赏,半是骄傲。还是他程锦荣的人更强,杀的蜈蚣妖兽最多。“辛夷呢?”薛龄慢慢起身,身上的杀意已经完全内敛,气质比之前更平和了不少,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气韵在身上流转。不言不语,却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就算程锦荣近在咫尺,也看不出薛龄刚才经历的惊险,和现下的虚弱。他只觉得敢在战场上感悟的人,绝非得凡类,就连一个起身的动作都带着从容不迫,看着比他还像个大将军。刚好辛夷不在,程锦荣心痒痒的,忍不住抓紧时间撬墙角。“她说是去取个东西,薛老弟,你真就认准了她?镇妖司听起来威风,常常要对阵妖兽,那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办差,远还不如我程家军来的自在!”“六品校尉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再升一级,不!升两级,你可做我军中的前将军,从三品!这个最适合你!”“不过三五年,你就能再往上升一升,不满三十的大将军!多少人得羡慕死你!”“难道不比跟着辛夷当小厮强啊?”薛龄扫了眼,地上妖兽的尸身已经燃烧殆尽,其他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了。程锦荣声音不小,不少人眼馋心热、艳羡嫉恨,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呢!大庭广众直接被架在火上烤了。刚平复下来,闲来无事,薛龄佯装心动,“前将军?冲锋陷阵的先锋?”“昂,从三品,怎么?不喜欢?这样,只要你愿意到我麾下来听差事,三品之下随你挑选!”程锦荣大手一挥,大方的很。钱老四摸摸脑袋,肥肉褶子里都是汗,这程将军做事儿可不大厚道,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凑过来提点了一句。“薛九,参领去给你找椅子去了,说是,要徐伏虎背你下山呢。”薛龄点点头,“原来如此,刚才不见人,我还有些忧心呢,没想到参领居然如此细心体恤……”程锦荣急了,强行拉过薛龄到一边说话。“薛老弟,合规合制的从三品!就是和辛夷比也不差什么了,官邸俸禄、车马随从直接到位,你若是有心,就是立刻上门提亲,那姓辛的老东西也说不出个不字!”薛龄心里一动,辛夷也好,程锦荣也罢,好像都对辛夷的父亲——辛居宁,颇有微词。就连姓名也不愿称呼一声。看来,辛家的问题关键,就在这个辛居宁身上了。薛龄顺着话茬问了下去:“姓辛的老东西?”程锦荣面上一僵:“额……这,这是我一时失言,你就当没听过,别叫辛夷知道我提起过他,不然她可是要生气的,那小疯子可不好惹!”正巧,辛夷带着徐伏虎已经回来了。“……小疯子?”薛龄眉毛一挑,言多必失,这一会儿功夫,程锦荣就露了两个把柄了。“……”程锦荣也看到了辛夷过来,闭紧了嘴,连忙求饶,“薛老弟,仁者善心,帮帮忙。”薛龄趁机要个保证:“好说好说,想要我闭嘴不提,等会儿,程将军可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辛夷已经近在咫尺了,徐伏虎背着个新鲜树枝做的椅子,在后面坠着。程锦荣只能点头。辛夷大步而来,巧笑倩兮,顾盼生辉,“你醒了!”薛龄迎上她,“刚才有些入神了,没耽误功夫吧?”辛夷放下心来:“你无事就好,下山了再去找医师看看,旧伤不好再添新伤,可不能留了病根。”薛龄顺势提了一句:“程将军方才也说,要是为了赶路,还是得军中的医师好些,下山要带我去看看。”程锦荣哈巴狗一样,乖巧的点头。辛夷没有当众驳他的面子:“也好,现在军中已经肃清,应当可用了。”程锦荣还是第一回当小人,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清了喉咙赶紧催人:“都收拾妥当了,椅子也备好了,这就走吧!”“也好。”辛夷一声令下,一行人绕开了顺着山势而下,沿途还杀死了滚落下山的碧波蜗牛。一路留人,烧干净了才和队伍合流。很快,就到了历城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