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雅畅,今年六十四岁,享年六十四岁。
在他从烂尾楼的五楼坠落之前,即使抛开被数百人旁观的戏剧性场面,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他是这样一个结局。
嘈杂的商场里,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到,这个凭空出现,扰乱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一切计划的死者,会有一个这样的人生。
几乎每一个人对他和他的家庭都倍加赞赏。他在退休前是一名着名医学专家,不仅仅是在他退休前工作的科室,在整个昱州市第一医院这样人才云集的所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同事和朋友都说,他工作严谨细致,救人无数,家庭上更是成功——唯一的儿子承载着各种荣誉长大,在国外知名大学留学,获得双博士学位,归国以后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即使专业领域不同,仍然颇有乃父风范。
他对他的成就相当的骄傲,也有骄傲的资本。
除了他十年前因病去世的妻子,他的人生似乎没有任何遗憾,别说污点,连一点负面的波折都不曾存在。
他这个人,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丰碑。
正因如此,听着陆遥传来的录音,邵梓沉默了半晌。
“问题在于他的最后一句话!”陆遥急冲冲的,“我觉得他是在告诉我们什么。但他后来就不回我了……我现在在外面叫了一队的人帮忙看着他,我出来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我也不好问他,他状态确实很矛盾,我感觉他有点崩溃的迹象,可能是因为他爸死了,但他又对他爸态度那么……”
她也很难形容,顿住了。
“砒霜和蜜糖……有意思。”梁安凑了过来。
邵梓正想着,被拍上肩膀就是一激灵:“梁队啊,可真是好久不见。怎么样,那位明星见过了?”
“我快要抓住那个家伙了。”梁安的表情很轻松,也很诚恳,却言之凿凿,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口出狂言,“有线索了。”
“所以,你要怎么处理那个姓童的……年轻的那位,年纪大的已经在停尸房歇着了。”对面的陆遥继续说话,“总不能让他在休息室就这么住下吧。”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茬。”邵梓有些伤脑筋,“真的没法让他说明白,不做杀千刀的谜语人?”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让那个人张口,我至于两个小时都坐在那边玩连连看边看直播吗?”
“他确实不是犯人,”梁安抱着手臂,“那就放了他,让他回家,记得表现的亲切点,亲切到他发毛,可以说‘感谢您的配合对我们的调查有很大帮助,浪费您这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期待您的下次’……下次光临这个太不对,就‘希望您身体健康吉祥如意工作顺利’吧,其他你自由发挥。”
“太羞耻了,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还没等陆遥说完,梁安伸手直接把电话挂了。
“你这是什么目的?”邵梓皱眉。
“单纯报复。”梁安摊了摊手,但没人相信。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还是什么都不做,以及他究竟是不是仅仅是一个局外的棋子。”梁安很无奈。
“童雅畅的死或许会给他造成麻烦。”
“不仅仅是麻烦。”梁安摆了摆手,“接下来我们会给他定案为自杀,事情闹得很大,甚至全网人尽皆知,得知事件的主人公竟然是他,往日认识童雅畅的人会极其惊讶,想得极端一点甚至可能打电话过来询问,如果他人缘再好一些或许会有人不敢置信,想要掺和这件事。
而作为死者唯一的儿子,同时也能被很轻易的调查到当天晚上在警局被问话,有充足不在场证明。如果不出我的意料,他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应付很多麻烦。而他又会怎么回答?”
邵梓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要素。
“你要给他制造麻烦?”
“不,没有这个必要。麻烦本来就存在,我只是会稍稍在他现有的麻烦里加一点微不足道的料。”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有直接把手机静音关机一个电话都不接的可能。”邵梓的眼神充满怀疑。
“也不可能。”梁安莫名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这只是备用方案,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非是这个结果不可的事——但他会接的。”
“一个虚伪的父亲,常常养出一个虚伪的儿子,无论愿意与否,生活习惯做不了假。除非……”后面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秋?”邵梓有些讶异。
梁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问。
“即使他再恨他的父亲——或者说实际上是爱恨交织,他都是模仿着他的一言一行长大的。几乎没有人能脱离这个框架。
童鸿光,童雅畅,他们都是真正把获取他人的好感当作一种习惯的人。若非必要,绝不推辞。”梁安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