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朝廷大朝会的日子,每个月只有这一天,小皇帝元诩才会穿上龙袍,端坐在太极殿上,接受百官的朝贺。
已经九岁的小皇帝逐渐长开来,眉眼之间也有他父皇宣武帝的影子。
在皇帝宝座身后,则是一串珠帘,端在珠帘后的就是小皇帝的亲生母亲,大魏的皇太后胡充华。
看到小皇帝越来越类似其父皇的容貌,胡太后总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怨气。
北魏的宫廷是非常残酷的,最残酷的就是“杀母留子”这项制度。
凡是后宫诞下太子的后妃,就会被皇帝赐死,所以嫔妃们都不愿意生男婴,也导致宣武帝继位后一直没有继承人。
胡充华却不以为然,她对左右说道:“天子岂可独无儿子,何缘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
等到怀孕之后,她又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道:“但使所怀是男,次第当长子,子生身死,所不辞也。
”
后来胡充华诞下皇子,当即被立为太子,而宣武帝为了她也废除了杀母留子的制度,晋胡充华为嫔。
虽然诞下皇子,但是胡充华依然不是皇后,宣武帝的皇后是权臣高肇的侄女,宣武帝去世后,也是高皇后先被立为太后的。
要不是高肇在权力斗争中失败,高太后出家为尼,于忠和崔光等顾命大臣拥立了胡充华为太后,现在的胡充华也不过是一个太妃而已,连死后跟宣武帝合葬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位胡太后对于亡夫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固然也有后宫专宠的时候,但是宣武帝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她立为皇后过。
这份复杂的感情也投射到了儿子元诩身上,胡太后对待宗室非常优容,还给寿阳郡主的父王彭城王元勰平反,甚至对陪同元诩读书的元子攸也很宠爱,却唯独对自己的亲儿子非常疏远。
生长于宫廷中的皇子都比较早慧,九岁的元诩已经能够感受到母后身上的这股隔阂感,幼年丧父,又缺乏母爱,元诩将感情投射到了身边的近侍身上,经常出入皇帝和太后寝宫的大长秋刘腾,就成了元诩最信任的人。
例行的大朝会更多的是典礼仪式性质的,真正的朝廷大事基本上是不会在大朝会讨论的。
真正的朝廷要务,一般在太后主持的小朝会上,和宗王重臣们商议处理。
元诩还没有亲政,每个月也只需要出席小朝会,但是长期困在后宫中,大朝会是小皇帝唯一能够见到众臣,展现皇帝威仪的时候,所以元诩从上朝后精神就很亢奋,好奇的看着太极殿内的群臣。
最后小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领班的重臣之首,清河王元怿的身上。
对于这位清河王叔,元诩一开始的感情是尊敬的。
世人都说清河王的贤名,元诩刚登基的时候也将清河王视作学习的偶像。
但是随着皇帝日渐长大,关于母后和清河王之间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小皇帝的耳朵里。
从这个时候开始,清河王的形象逐渐在小皇帝心中崩塌,清河王以后再上的那些劝谏皇帝的奏章,就被小皇帝当做是欺世盗名的谎言。
典礼性质的大朝会让人昏昏欲睡,垂帘后的胡太后也打了一个哈欠,等到仪式进入到尾声,准备退朝的时候,小皇帝突然说道:
“朕听闻古代的贤名君王都善于听取臣下的意见,诸大臣有没有什么事情要进谏朕的?”
说完这些,小皇帝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下来了,这段话是大长秋刘腾教给自己说的,他又观察身后的动静,生怕自己贸然的举动激怒母后。
但是胡太后却没有什么反应,但玉陛下的大臣也没有任何反应,大朝会本来就是典礼性质的朝会,谁没事准备进谏的奏疏啊。
就在小皇帝感到失望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
“臣,给事中张仲瑀,有奏疏进谏陛下!
”
这句话说完,整个太极殿内一片寂静,张仲瑀强鼓起勇气,从低级官员的班列中走出来,将准备好的帛书高高举过头顶。
朝堂上真的有忠臣!
元诩有些激动,他连忙对着身边的内侍说道:“召给事中张仲瑀上前问对!
”
张仲瑀从没有如此被瞩目的时刻,他颤抖的走到玉陛前,开口说道:“臣闻言,孝文皇帝以贤能取士,分别姓氏,勘定门第,才有两朝文治。
如今却有粗鄙武人,幸进华选之列,臣请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
”
张仲瑀一说完,整个太极殿内都安静了下来,但这个时候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将自己的奏疏继续读下去。
张仲瑀列数了禁军从南货贸易赚取的巨额利润,列数了禁军在洛阳的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