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祭酒崔光的府上,在后宅小院中,一席宽松儒衫的崔光坐在席上,坐在他对面的郦道元一身红色官袍,正襟危坐地捧着茶碗一口一口的啜茶。
崔光的坐姿就没那么严肃了,他盘腿坐着,一只手拿着竹片,一只手拿着笔刀,正在竹片上刻画着。
洋洋洒洒的雕刻完毕,郦道元接过了崔光手里的竹片,看着上面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虫书,忍不住赞叹道:
“崔公的虫书是越发的精妙了,就是常公的虫书和您相比也稍逊一筹。
”
常公,就是北魏文坛宗师常景,孝文帝改革的时候曾任门下录事、律学博士,协助孝文帝起草北魏律法,洛阳的宫殿名称,里坊的名称,已经洛阳城门的名字,都是常景引经据典命名的。
常景还擅长诗歌,又擅长做骈文,其文风古朴,和华丽的南朝骈文不同,在北地也极为流行。
崔光放下手里的刀笔说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善长所注的《水经注》,必能流传千古,比我这虫书强多了。
”
崔光这才拿起茶碗,啜茶后问道:
“善长不在河南府内处理公务,来这探望我这个病夫?”
自从上次崔光奉命调查了永宁寺案件之后,他就告病在家,所以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但是他一身便服在家中雕刻虫书为乐。
郦道元看着竹片上活泼生动的虫书,虫书作为秦汉读书人习练写字的基础课程,雕虫一直都是洛阳流行的雅事。
只不过崔光这個朝廷重臣不去国子监上班,躲在家里雕虫,实在让郦道元有些看不惯。
郦道元放下竹片,他对着崔光正座说道:
“崔公,河南府内的公务我已经处理完毕了,案子我也已经派人在查了。
”
“今日来崔公府上,是准备向崔公推荐两个人才。
”
崔光端着茶碗说道:“推荐人才?荐才去吏部找尚书崔亮啊,善长可是来错了地方了?”
郦道元正色说道:“崔尚书公务繁忙,再说了崔亮和崔公同出自清河崔氏,我找崔公荐才,不就等于向崔尚书荐才了吗?”
崔光却笑着说道:“崔亮出自我清河崔氏的青州房,和老夫不是一房。
朝堂公务又何言家事?”
郦道元再次暗骂,也难怪世人都说崔公人老成龟,当真是滑不溜手。
郦道元继续说道:“崔公,我举荐的这两个人才,都是朝堂目前需要的干才。
”
接着郦道元也不管崔光听不听,直接将苏泽和苏绰的事情讲了一遍。
崔光听完了之后,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叹息道:“我当真是老了,国有储才,是大魏之幸啊。
”
郦道元听到崔光称赞二人,连忙说到:“崔公愿意向朝堂推荐这两位干才了?”
崔光却说道:“不行。
”
“为什么不行?”就算是郦道元的涵养气度,也被崔光的断然拒绝给弄懵了,他直接追问道。
崔光说道:“这武功苏绰还未加冠吧?二十一加冠是老夫上书朝堂的政策,又岂能出尔反尔。
”
“那苏泽呢?”
“那就更不行了,孝文皇帝亲自阅订门阀,定下甲乙丙丁四等,以门第高低给及冠的门阀子弟授官,如今苏泽非四等之一,又要如何授官?”
郦道元追问道:“当年孝文皇帝在位的时候,也有寒门简拔于草芥,苏泽的父亲就是位列羽林郎,为何苏泽不能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