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狼狈了,岁宜看到谈靳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眸宜着泪雾,仪容散乱,像是失去庇佑的幼鸟。
这些年,岁宜期盼过很多人对她说这句话,甚至梦过父亲死而复生让江氏没有轰然倒塌。可独独没有考虑过谈靳的援手。
谁都可以,他不行。
岁宜没有回答,只是拨开谈靳的手,转身离开了。
……
冬日的深夜因为积雪显得些微明亮。甫一踏进,第一阵冷风就把人吹拂得颤抖,不同于七年前的夏天,那是两个人的第一照面。
七年前。
京城罕见地下了暴雨,横扫一般,让深陷其中的人透不过气。放学后,岁宜将手中的书包递交给接送的司机,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夹杂着金属的磕碰还有零星的嬉笑声,在繁密的雨声中显得突兀。
岁宜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太清楚,”司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纵然周遭被雨水弄得潮湿狼狈,他还是穿着规矩的西装,头发被发胶固定,形容体面,用白手套为岁宜打开车门,耐心询问,“小姐,需要我去看看吗?”
岁宜闲闲收回目光,提起裙摆上了车,冷声:“没必要。”
下了雨之后的地面变得湿泞,明嘉中学虽然建得气派庄严,但毕竟在老城区里,附近都是曲折的小巷,加上骤雨阻挠,车子行驶得很慢。
司机同岁宜汇报了她父亲江清予的今日行程,又问了岁宜近日的安排。
“周六有个拍卖会,”岁宜轻描淡写,撩起眼时似乎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有拍父亲喜欢的一款限量天文望远镜。”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与岁宜对视,大小姐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袭黑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岁宜:“孙叔,到时候你送我去吧。”
“好的……”司机有轻微愣神,话语戛然,猛然踩了刹车。
只见小路中央突然冒出来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挡住了去路。
打扮匪气,像是社会上混的,正拳打脚踢地咒骂着什么。
这群小年轻的大雨天不好好呆在家里,在外面干什么?
司机皱眉,留意了自家小姐的反应,解开了安全带,轻声:“小姐,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黄毛是受人所托来教训人的,他咬着一根廉价的烟草翘二郎腿,坐在铁皮的垃圾桶上,有些烦躁地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零星的火焰刚出来就被骤雨浇灭,根本燃不起来。
“妈。的,”黄毛撸了一把湿漉漉的脑袋,将电竞主题酒店赠送的打火机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双手插兜从垃圾桶上跳下来,佝偻着腰叼着烟细品零星的烟味,走到拐角处问:“这小子认错了吗?”
雨声愈发的大,像是躁动的山脉,几近撕裂耳鼓,远处有几道青色的闪电,让昏暗阴沉的小巷更为诡谲。
“还没。”手底下的小混混有点怕自家老大,低着声,有些为难地汇报。
黄毛听不见,大声吼:“你他妈说啥?”
“哥,”小混混抖了一下,立马挺直腰板儿,扬声,“还没有。”
黄毛一脚狠踹在小混混的屁股上,把他踢得摔在泥潭里,又瞥过眼看向一旁,冷哼一声:“这小子还挺倔,”将烟草吐了出来,使唤手下的混混,“接着打。”
说不出的蛮横。
岁宜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混混围着一个少年拳脚相加。
他被一群人围着,手脚牢牢控制住。
岁宜只能看到一抹简约的白色衣角,是明嘉的校服。
“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的声音不大,音色清甜,只是吐字有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几个小混混回头了看一眼都晃了神。
很漂亮的女孩。
黑裙黑发,肌肤却白得透明发光,身侧站着位帮她撑伞的西装男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家。
少女靠近他们一步,西装男人就微微弯腰托举着伞前进一步。
他们与周遭的潮湿截然,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少女,一尘不染,像是传说里书写帝国命运的高贵神女。
“关你什么事?”小混混回了嘴,露出凶狠的表情,“小丫头片子,我劝你别来沾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