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薄唇抿了抿,半晌,他轻轻摇了下头,语气诚恳:“抱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到此为止了,可以吗?”
男孩没有说话,他定定望着闻冬那双大而上挑的眼睛,然而在这一刻,那眼底里再也没有他熟悉的温柔,反而映衬着他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空气里苦涩的味道愈发浓郁,像是正在从黑巧像美式咖啡过渡。
终于,在情绪彻底变为美式的瞬间,男孩点了下头,哑声答了一个“好”字,之后,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过于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味蕾与喉咙,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玻璃杯与木桌磕碰,发出清脆声响,男孩没再说话,起身像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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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微侧过头,视线跟随男孩的身影一路到酒吧门口,像一场无声的告别,复又波澜不惊收了回来。
盯着面前酒杯看了两秒,闻冬从身旁帆布包中摸出一个小瓶——鼠尾草与海盐的香水小样。
之后,对准手腕的脉搏处,喷了两下。
但无济于事,美式咖啡的苦涩,与其余种种混杂的气味依然在鼻尖萦绕不去,快要将闻冬淹没。
就像是某种过度的执拗,闻冬又举起小香水瓶,对准了自己的耳后。
但这一次,他的手指还没来及按下,就猝然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一种,在此之前,他从未闻到过的,草木香。
闻冬是在五岁那年,突然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他发现自己每天总有某一个小时,会忽然闻到许许多多不同的,与实际情景并不相符的味道。
就好比明明眼前是一桌刚刚做好的饭菜,他却丝毫闻不到饭菜的香味,只能闻到另一种,和柠檬一样酸涩,却又不如柠檬清新的古怪气味。
最开始,闻冬并不知道这些气味的来源,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鼻子彻底坏了,但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他对待这些气味,也从最初的疑惑抗拒,渐渐变成了麻木与无奈承受,同时,也逐渐明白,他并没有得病,他的鼻子也并没有坏,他闻到的种种味道,不过是那个当下,在他周围的人的情绪。
就像饭桌上的那种古怪气味,代表着人类的饥饿与渴望。
也像刚刚坐在他对面的男孩,味道会随着情绪时刻变化,不同的人,不同的情绪,都会散发出不同的味道。
可他这近十八年,遇到过数不清的人,也闻到过数不清的气味,却从没有谁的情绪,是现在闻到的这种,这样干净温柔的草木香。
让人不但没有丝毫排斥抗拒,反而像是倏忽间入了山林,整个人都变得宁静又空灵。
闻冬近乎是不可克制地,顺着这味道,寻起它的源头来。
终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定在了和自己相隔对角线的座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身穿极简的白衬衣,黑西裤,却莫名衬出了男人王室贵族般的优雅气度。
他侧对着闻冬,酒吧并不明亮的光线,将他的侧影轮廓勾勒得完美不似真人。
毫无预兆地,男人就像是感知到了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般,蓦地偏过了头,精准无误,捕获了闻冬尚未来及收回的视线。
四目相接的瞬间,闻冬感觉到了一种,与温柔气息截然相反的,极其强烈的侵略性。
可他却根本顾不得惊讶,因为一股酥麻感由心底而生,顷刻间便席卷上了大脑,又飞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隐藏在人类骨子里,在察觉到危险时候自然被激发的,动物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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