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不该回兰台,不该进大营,她什么都知道。
在哪儿不比在这里好啊。
跟着大表哥没有挨过冻,跟着谢玉也没有挨过冻,却在他的中军大帐外吹了一个时辰的风雪。
她噙着泪仓皇脱了白袍,解了腰间绑带,一双生了冻疮的手微微抖着,解了绑带,便去脱棉衣。
她阵阵地发冷,脱一件衣袍便打一回寒颤,外袍子褪下肩头堆在腰间,又去脱里袍子,里袍子褪下亦堆在腰间,肩头的“许”字烙印昭昭在目,插在胸口的狼毫笔亦宛然呈在眼前。
“无人强迫你,把眼泪咽回去。”
那人话语平淡,隐隐透出难以察觉的冷来。
小七心里一滞。
是了,并无人强迫她。
帐外风雪呼号,她寒心酸鼻,唇齿也要打起冷战来。
他不说停,她便不敢停。
她垂眸闭眼,不敢去看眼前金尊玉贵的人,更不敢看淫秽不堪卑贱如泥的自己。咬牙解开了抱腹,初乳菽发,在他的眸光中微微颤抖。
他笑了一声,“好。”
小七不知他这个“好”含着什么样的意味,但这其中的冷漠疏离使她瑟瑟发抖,她抬眸小心地细窥那人。
那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不,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在他眸中看不见一丝怜惜,眉眼之间反倒是不屑于掩饰的冷漠、鄙夷、嫌恶,如千百把利刃般一下下地刺了过来。
小七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枚云纹玉环上,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她竟忘记了。
忘记了大表哥在逃亡路上又送了她一枚云纹玉环。
云纹玉环一共两枚,一枚被摔碎了由赤金镶嵌,一枚完好的总悬在沈宴初腰间。
许瞻亦是见过的。
如今这枚完好的玉环就挂在她的胸脯之间,说也说不清楚,辩也辩不明白。
他手里的狼毫笔尖在她胸脯上下随手扫着,亦在那枚云纹玉环上扫着,那浓黑的松腴(指松烟墨)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留下难看的痕迹。
他有些出神,“你竟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但声音依旧是平和的,“原来如此。”
小七心中酸涩郁结,她深深地埋下头去。
她心里切切地祈祷,祈祷这一夜就这么过去吧,她要裹好衣袍,拉高领口,她要去外头过完这剩下的一夜。
冻死也好,怎样都好,总好过在这里。
那支狼毫笔也没有再乱扫下去,他很快就弃了笔,与她靠近了几分,那俊美无俦的脸庞微微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