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七第一次见他哭。
他连刀线穿过皮肉都不肯吭一声,此时却在她面前滚下泪来。
她心如刀刺。
可又何必问为什么。
只因她是魏人,只因他要灭了她的母国。
这是赤裸裸明晃晃的背叛,她知道自己大概要完了。
但她还有一匹马。
她也许能早他一步进扶风,要死也是死在扶风。
绝不死在兰台。
小七当即调转马头,换路往回奔去。
然而一条粗粗的绊马索遽然横在马前,登时马蹄翻飞,猛地将她远远摔了出去。
脊背的伤大抵是撕裂开了,额头麻麻疼疼的好一会儿没有知觉,少顷也开始灼痛起来。
眼前一片血色,模糊不清,大概是额际淌下了血。
忍痛撑起身来,那方才寂无一人的巷子,却从两侧行出两列人马来。
人不多,不过十几人。
个个儿披坚执锐,横挎大刀。
小七痛入骨髓,顿然明白。
没有兵马,也没有子时剿杀。
只是试探。
是圈套。
许瞻是高明的猎手,不过设了一个最简单的圈套,是她太急了,自己乱了阵脚。
此时没有罝罦,没有陷阱,她在众人的审视下却仿佛一只落网的小兽。(罝罦,即捕鸟兽的网。《鬼谷子·反应》:“其张罝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
小七惙怛伤悴,哀思如潮。
她中了许瞻的计。
裴孝廉凛然抽出了弯刀,“公子可看清了?魏贼终究是魏贼!”
许瞻凝眸望来,他的神情依旧百般复杂。
那马摔得狠了,歪在地上无力地抽搐,小七在一片红色的光影之中,看见许瞻按辔向前,朝她信马走了过来。
他的马就在她身旁徘徊,他居高临下地垂眸望她,须臾别过脸去问一旁的人,“潜入燕国的细作都是如何处置的?”
裴孝廉笑道,“唯割舌断肢,做成人彘,悬于门楼尔。”
那人片刻又问,“可曾有过女细作?”
裴孝廉觑了一眼小七,声音情不自禁地高了起来,阴森笑道,“回公子,自然有,无非是先奸后杀。若是运气好的,便毒哑挑筋扔去慰军,何时死了何时算完。”
小七陡然头皮一麻,继而脸色煞白。
那人怔然问道,“魏俘,你可想过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