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极想劝他。
不管是为了一刃瑕断去的手臂,还是为了他隐隐猜到的天子的冷漠。
可向来聪颖的三更雪竟然对此极力支持:“小九一个人在朝都也很可怜,大师兄能去陪他,真是再好不过。”
两相欢“啊啊”地叫着,冷汗淋漓。
但三更雪道:“你看,二师兄也这么想。大师兄就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二师兄和大家的。”
一刃瑕握着两人的手,郑重地说:“幸而还有你们。”
三更雪微笑说:“等大师兄报完了师父和小六的仇,我们还可以把小五接回来。她只是一时被人蒙蔽,心里一定记着我们。我们师兄弟都齐心协力,师父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一番话实在说到了一刃瑕的心里,一滴粗重的眼泪坠到了两相欢的手背。
他被烫得一抖,竟然从一刃瑕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哽咽:“……好。”
三天后,一刃瑕动身启程。
偌大的“鸦”只剩下两相欢和三更雪,以及一干不明就里的外门弟子。
听着一刃瑕策马远去的马蹄声,两相欢的心跳从未如此急促。
强烈的不安几乎吞没了他,明明是在自己从小到大的家里,明明四周都是引以为傲的家人……
明明……他们好歹也以兄弟相称。
两相欢每天都去山门处坐着。
只要有一个人回来就好。
大师兄、五师妹、九师弟,谁都可以,只要回来一个人,他就有勇气回到那个“家”。
但是两相欢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天。他的世界没有昼夜之分,一切都在荒芜中消逝,偶尔听到脚步,他都不知道来人是谁。
除非对方开口说话。
“放心吧,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三更雪阴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和一刃瑕面前那个温柔体贴的三师弟判若两人。
两相欢惊慌地挣扎起来,却只感到他的手臂环过了自己的身体。
“啊——”两相欢惊声叫着,不知道三更雪到底有何图谋。
他被三更雪一路拖行,衣衫在山路上磨破,后背破了皮肉,痛得锥心。可他一滴眼泪都不想掉,更不情愿向这个恶鬼求饶。
即使害怕到了极致、绝望到了极致,两相欢依旧用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抓紧了三更雪的手臂,指甲挖出一条条血痕。
他在心里穷尽一切恶毒的话语咒骂,尽管三更雪充耳不闻。
然后,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两相欢终于怔住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股味道。刺鼻的、焦臭的,象征着烈火无情的吞噬。
他也曾无数次一把火烧尽一个可怜的家庭,那是作为杀手毁尸灭迹时最常见的手段。
此刻,熊熊烈火就在咫尺之近。
可他不再是纵火的人。
三更雪还在拖着他前行:“怎么不反抗了,二师兄?”
“……”
“你也想起那些重伤之后被你活活烧死的人了吗?还是说,你已经猜到我们的归宿了?”
你这个疯子。
两相欢只能用唇语控诉。
三更雪看得分明,竟然大笑起来。笑声就和平日里的谈笑一样爽朗开怀,好像那个风趣温和的三师弟从未离开:
“我啊,在这么多同门当中,真的最讨厌你了。”